秦言回到了邪庄,庄内夏小溪种的李子花开了一院子,满满的香。
管家担心他的身体,头发又白了不少。
“福安。”
“少主。”老管家连忙搀他起来,“我只剩下那么些日子,咳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我去后,这庄子里的暗卫,就都散了罢,给他们些银两,咳咳……回家后置块田地,娶房妻室,这庄子,就留给福安你养老。你服侍白家三代,我却没什么可给你的,真是……咳咳咳、、咳咳、、”
“少主!”老管家一下红了眼眶,“少主您慢些说,老奴都听着,都记着……”
“嗯。咳咳、、我还派末鹰去北燕找小溪了,也不知道……咳咳、能不能撑到见她那日,咳咳咳——”他如今已经是说上几句就咳得难受,看着锦帕上鲜红的血,他笑了笑,“福安,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到死,还要让小溪再为自己哭一次。
“少主不要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转的,一定能见到夏姑娘……”老管家眼中泪水止不住,他是白家的老仆,看着他从小到大,知道他心性善良,是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才一步步走到如今,亦知道他有多少在乎夏姑娘……
末鹰到北燕皇宫的时候,夏小溪正梳着长发,从披肩到腰际,她来这个朝代,竟然半年多了。
末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夏姑娘,少主病重,已经撑不过几日了,他此番叫属下来,只为见你最后一面。”
她手中的桃木梳一下掉到了地上,眼中泪如泉涌。
最后一面,听着好残忍。
可是她知道,末鹰不会骗她,她更没想到,隔了一月,竟会和他成诀别。
她仍记得,那一天,她透过窗看他,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却不曾想会严重到病入膏肓。
秦言,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为什么到死还不放过她,秦言就是一个混蛋……她低低的喃语,眼泪早已落在地上滴答了一片。
“小溪。”
“千漓?”她回头,惊觉他站到了她的身后。
“小溪,你去罢。”这也算,他对秦言,最后的补偿。
夏小溪从北燕到西蜀,为了缩短脚程,她决定骑马走,雪天寒冷,末鹰怕她身子担不住,夏小溪第一次那么失控的吼道,“我说了我没事!我必须快点到西蜀!!秦言他等不了!!!他等不了——”她的眼睛又被眼泪浸透,最后的声音没入大雪中,任西风吹去。
一路上相顾无言。
到邪庄时,老管家在门口接应,夏小溪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指节泛白,问的脆弱不堪,“他、呢?”
老管家见她来,红透的眼圈又涌出泪来,“少主在里屋——”
夏小溪随即向里屋跑去,地上铺了白白的一层雪,似乎踩着的每一个点,都是他在消散的生命。
冬日的风刮在脸上,生疼。
秦言,你一定要好好的。
打开门那一刻,她看到了秦言,他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一如屋外的雪苍白。看见她,嘴角一扯,声音极轻。“你来了…真好……咳咳咳!!!——”
夏小溪冲过去扶,眼泪湿了整张脸,落在他榻上,和他咳出的血混在一起,像盛满失去的无助。“秦言,你不要咳,不要咳啊!我不许你有事,你要好起来,呜——”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哭的那么不雅观。
秦言艰难的伸出手抱住她。
谁知道他有多么贪恋她身上的味道,他笑着,却气若游丝,“小溪,咳咳、、最后能见到你……就够了。”
我这一生,只愿你平安幸福。
他抱着她缓缓瞌上眼。手一下滑落——
他终是没有告诉她,那一场君千漓的局,他只希望,她忘了他,和君千漓好好过下去。
夏小溪只觉心空了一块,冷冷的风灌进来,好像掉进了雪窖。“秦言!秦言!!——”她终于不可抑制的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秦言,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曾恨你,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安好。
老管家说,大夫说秦言只有三天的命数,他为了见她最后一面,硬是撑了十日。
秦言的伤势,也是因她而重到无法治愈。
秦言,你会不会怪我冷漠绝情。
秦言,其实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没有清醒过。
秦言,我后悔了,要是从一开始就没见过你,该多好——
她的脸靠着他渐渐冰凉的身体,心中抽如破笋的痛。
“哥哥——”苏清浅从宫中赶出来,身上披了一身雪水。
夏小溪看着她,眸光暗淡。苏清浅怎么看,都还是那么美的像画中的人,也难怪,当初秦言宁愿放开她而去救她。
“夏姑娘……你在,哥哥也就安心了……”苏清浅泪眼朦胧的扯起一抹笑,跪在秦言榻前,“哥哥你心中最惦记着夏姑娘,此时她陪在你身边,我心中,也和你一样感到高兴……”
苏清浅低喃着,伸手理了理秦言的发,中间竟夹杂了许多花白,他为等夏小溪最后一面,真的熬尽了生命。
“哥哥,你当初怎么那么傻,不过是前朝皇帝的嘱托,你忘了罢了,为什么要救我,若是不救我,你和夏姑娘,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西蜀皇后说,秦言救她,只为是前朝皇帝的嘱托,她还说,秦言最惦记的,一直都是她夏小溪。
夏小溪听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到如今都不愿解开的心结,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疯笑着跑了出去,听不见身后苏清浅在喊她,眼泪流了一脸,在寒风中冰凉刺骨。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没有力气抬脚,终于摔倒在雪中,她合上眼,想,就这样不再醒来,也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