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封邙止先偷偷命鲁公公把她送回冷宫,明面上又下了一道旨将皇后移回朝阳宫。
慕嬷嬷早领着朝阳宫上下在殿门口接她,看她一身素净衣裳,单薄的很,忍不住老泪纵横,“娘娘是犯了什么错,惹得皇上如此责罚,可怜娘娘您——”
她如果穿着换下的那件沾满封邙止血的衣服,慕嬷嬷不是要吓晕……她就像小时候她府里的奶娘那样,看着严厉古板,却是十足的心慈。
“本宫也没受罪,给本宫换身衣裳,去蜀平宫一趟。”
“娘娘是该去看看,皇上去太庙祈了半月的福,回来时候遇刺负了重伤,此时鲁公公正宣了公孙大人诊治呢。”
祈福,亏封邙止想的出来。
“皇上的身体一直都是公孙老头照看吗?”
“是,除了公孙大人随娘娘去东篱那段时间,皇上的龙体都是由公孙大人照看的。”
苏清浅到蜀平宫时,公孙程已经替封邙止包扎仔细,在开药方了,看见她来,福了一礼,“参见娘娘。”
苏清浅拿起他开的方子看了看,笑道,“公孙大人,麒麟草三十年才发一枝,珍贵的很,这味麒麟草,还是换成甜味子吧,皇上名贵的药吃多了,日后遇上急事,一般的药不顶用就糟了。”
公孙程闻言只是平静的答道,“娘娘说的是。”
殿内只有鲁公公伺候,公孙退下后,封邙止叫了她在自己床前坐下,“公孙的方子有问题?”
照他多疑的性子,她否认,他也会暗下追查,苏清浅后悔不该一时心急,只能尽力遮掩道,“没有,我就是见你动辄就是名贵的药材,太浪费了嘛。”
封邙止一笑,提起另一件事来,“我查到,你在护城河那晚,曾有一名黑衣人出入兰妃宫中,那个人现已经抓到了,说是兰妃指使,陷害你的。”
陷害皇后,罪连九族。可是兰妃背后,就是势力极大的齐远侯。
“你敢动吗。”
第二日,皇后被囚禁一事水落石出,说是兰妃蓄意陷害皇后**,皇上龙颜大怒,但念其入宫多年,免她死罪,贬入冷宫永不召见,同时下旨摘去齐远侯侯爵,将齐远侯手下八万铁骑兵暂收入七皇叔封毓的千机营下。
兰妃被贬,家族连殃。
苏清浅听慕嬷嬷说起,都觉心头一惊,没想到他真的敢动兰妃。齐远侯老谋深算,定然还有私募兵马,封邙止这样做,无异是给自己树敌。
“兰妃此刻还在蜀平宫门前闹呢,容妃娘娘等都去求情了。”
“去看看。”苏清浅并未靠近,只在转角停下。
兰妃披头散发的跪在蜀平宫前的台阶上,也顾不得平日的仪态了,哭喊着抓住鲁公公的衣角,“公公,求您劝劝皇上,兰儿并非有意陷害,都是晓儿那贱蹄子出的主意。”见鲁公公不为所动,又疯了一般的去拽打跪在她身后的一名宫女,“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现在你满意了?!”
那名被称作晓儿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又躲不掉,只能由着她打。
“皇上有旨,立即押兰妃去冷宫。”
“皇上,您不可以这样无情,兰儿知道错了,皇上!!!”兰妃死死抓着蜀平宫的殿门,珠泪如雨洗坏了精致的妆,“皇上,皇上……”
一个女人最深的绝望,莫过于男人的无情。
“另外,兰香宫内伺候的人一并关押,近身的几个侍婢,即刻杖毙。”鲁公公杖杀令一出,几名跪着的宫人也慌了,纷纷哭求,“奴婢只是伺候着娘娘,并没有害人,公公明察,公公饶命啊……”
“欸,怪只怪你们主子太不本分,连皇后也敢陷害…”鲁公公虽说是宫里的老人,场面大的见了多了,但对封邙止这道命令也是有些吃惊。谁让她中伤皇后呢,谁不知皇后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肉。
容妃已经为兰妃求了一上午的情,听言上前跪下,“鲁公公,静容知道兰儿妹妹铸下大错是该受罚,可她的几名近身侍婢毕竟只是出于伺候人的本分,静容恳求皇上饶她们一死!”
“孟静容你别在这里充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垮了,最高兴的还不是你!”兰妃狠狠骂道,“不过有段重帘在,要皇上守着你,你想都别想!”
鲁公公见她直呼皇后名讳,赶紧命人来将她强行带走,她最后还在不停的喊,“封邙止,这皇宫根本就是一个大牢,生生死死就是你一句话,不,是我一进宫,就注定死!”
注定死。她的身份,她的热烈,一开始就不该到这皇宫里。
皇宫的尔虞我诈,她不想接触。苏清浅整日的窝在宫里,除了去蜀平宫看看封邙止的伤,几乎足不出户。
“娘娘,听说今早,兰妃在冷宫自尽了。亏的容妃娘娘替她跟前的侍儿求了情,并未杖毙,只领了几板子就被逐出宫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兰妃性子刚烈霸道,但说恨,苏清浅不恨。兰妃入宫多年,却不得善终。不过——
苏清浅低声同慕嬷嬷耳语了几句,慕嬷嬷听了虽有困惑,还是点了点头,“老奴明日就出宫去办。”
还是早上,苏清浅一向睡的晚,蒙蒙的就听见慕嬷嬷进来禀告,“娘娘,皇上来了。”
他能走动了啊,恢复能力简直惊人,苏清浅扁扁小嘴转过去,封邙止已经踏进内殿,面色红润,一双眼眸泛着窗外射进的暖光,正含笑的盯着她。“皇后。”
他一手屏退了所有宫人,一手捧起一盅茶来,“早晨起来先喝口茶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清浅至今记得刚进宫时他在御书房给的那一杯茶。“不喝,也不起床。”她埋头进被子里。
封邙止又笑着俯过身来,“皇后是哪儿累了么,要不要揉揉?”
他的味道实在是太过妖气,他一凑过来,她心跳都被迫加速,只有一脸大无畏的坐起来,“说吧你想干啥。”
“想带你去一个庙里。”
是一个离皇宫很远,却香火鼎盛的庙。
“在这里,母后答应嫁给父皇,后来,父皇亲自为这庙题名,长思庙。”
怪不得香火鼎盛了。
苏清浅抠抠涂满黄油还点了许多麻子的脸,回头去看封邙止时还是忍不住笑喷。她把他的脸也狠狠打扮了一番,一字连眉,半边胎记,粗布麻衣,真的是放人堆里也只剩点气质佳了。
“这庙是先皇与先皇后定情之地,这姻缘树好灵的。”
“是啊是啊,我求的姻缘一定会灵验的。”
“可惜知慧师太不见外人,据说她批的命定可准了。”
那一边几个姑娘围着一棵树低语不休,手里都拿着一挂同心结,不知谁悄悄说了一句什么,另一个大惊失色,“前朝公主?”
“据说前朝覆灭,却有一位遗腹公主未亡。”
“你们快别说了,今日是来求姻缘的。”一位姑娘赶紧阻止她,“这可是杀头的罪。”
尽管她们说的轻声细语,封邙止和苏清浅内功深厚,还是听的清楚。她们待字闺中,都如此谈论,那外面百姓……
“哈哈,邙止,你说这么多红绳挂买哪个好?”苏清浅赶紧拉着他到一个小摊前,“买个什么款式的?”
封邙止一笑,“百年好合的吧。”
欸,为毛脸都画花了,他一笑还是如万千花卉瞬间绽放般叫人惊艳,苏清浅看晃了神,封邙止已经在一旁要了纸条写了字,藏在里面,挂到树上。
“你写的什么?”
“莫失莫忘,莫离莫弃。”
那张小纸条写的下那么多字吗………苏清浅还疑惑,封邙止已经牵上她的手,“走,带你去见知慧师太。”
不是说不见外人的吗。
带路的小尼姑在一个小屋前停下,合手道,“师太,是思莠施主来了。”
“请进吧。”门内那一侧的声音颇为苍老,但也温和。
推门进去,里边很素净,几张茶案,一焚香炉,桌上放着几本心经,侧门打着青帘帐,走出来一位灰色衣裳的老尼,约莫六十,慈眉善目。
看见他俩脸涂成这样,也并没有半分诧异,只倒了茶,“施主请用。”
“问师太万福。”封邙止合手鞠了一礼,“这位是苏清浅,我的妻子。”
“苏施主。”苏清浅还被“妻子”二字惊着,听知慧师太叫她,赶忙回过神来,“师太。”
“苏施主请坐。”知慧在一边坐下来,苍老的手规律的拨动着佛珠,闭着眼睛念道,“红尘绝尘世,空门自空人。苏施主必然有过人之处,才能被带到这里来。”
“师太通达深悟,清浅不敢弄拙。”
“贫尼老了,日后思莠还望苏施主照顾。”
不知为何,在知慧师太面前,苏清浅只觉被看的通透,“天下都是邙止的,师太妄托了。”
“天下皆空,唯有心。”知慧师太依旧闭着眼静静的拨弄佛珠,“心存则存,心死则死,天下苍生,不过尔尔。”
“师太说的是。”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天命注定,各有不同。今日有缘与施主一会,愿为施主批字一二。”
“谢师太。”
星卦天象,万事万物,苏清浅精通百八十卦,却独不敢为自己批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