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确实稍一挪动就疼,公孙程期间来送了几次药汤,她因为肩上的伤口发热,连着头也昏沉,几日下来都是半睡半醒,就好像在一个浑浊的湖里,闷沉万分,偶尔睁眼,看见封邙止守在一旁,没力气说上一两句,又是昏睡过去,面色差的吓人。
直到过了九日,病情才算稳了下来,封邙止这土财主皇帝,动辄海参鱼翅,血燕珍珠,天天给苏清浅往死里补,苏清浅休养的也好,颊色也渐回红润。
已经入秋,想来上次刚进皇宫还是穿薄衣也闷热的日子,苏清浅抬眼看了看床边仔细吹凉药汤的封邙止,他撅着薄薄的唇吹气,竟有一点滑稽。
她知道,纵使封邙止坐拥天下,手段狠辣,别人有多畏惧,他亦不会展现给她看。
她看见的他,就是单纯的霸道,迁就,偶尔一点孤寂,一点怅然。
“皇上。”鲁公公走近,俯在他身旁耳语道,“此次钟山一带发大水,皇上南下之事宜……”
“皇后这般大伤,东篱使臣又差人送来请柬,原定南下之事,改换皇叔亲往罢。至于拨款——”
“你怕贪官作祟啊。”苏清浅接嘴。
封邙止道,“确实。这赈灾拨款的事儿,如拨银下去,遭官员层层克扣,定然也剩不了多少,朕便想叫当地富贾直接出资赈灾,只是叫人自己拿出银两,就算皇叔亲往,他们也必是咬着钱袋子不放……”
这事还得另行法子。
苏清浅听完笑道,“那你就叫人抢啊。”
封邙止一愣,想来定不是字面之意,问道,“怎么说?”
“这抢吧,也是很有道理的,你派人办成山匪作乱,哪家有钱就去哪家抢,他们害怕之时,便派大臣说可将银两暂存国库,待山匪被擒,再还给他们,并附有一定利钱,他们一定会满口答应,到时候钱也赈灾了,下个旨赞扬一番,他们也会只敢怒不敢言,商贾之辈,又能作何。”
封邙止听罢一想,也不禁诧异她计谋之巧妙。
鲁公公更是听的心服口服,“娘娘好谋略。”
诶,其实本娘娘才华洋溢真不是一点点啊,苏清浅还想这着怎么大肆的夸一下自己,就听殿外的小太监进来通禀,“皇上,恭亲王求柬。”
“叫皇叔进来便是。”
“不行,”苏清浅一听是封毓,心想这厮不会是来揭发她的吧,赶紧阻止,“不行不行,不能进来,我……我头发,我衣服,对,我衣服都没穿整齐,不能进来!”
要是让封毓和封邙止碰上面,再那么一说,她还不死绝!!!
封邙止不明白她为何那么大反应,失笑道,“皇叔早知你不是段重帘,况且你什么德行,皇叔岂会不知。”
“我、可是我…”
“叫皇叔进来。”
小太监传了话,不久,封毓便走了进来。他穿一身苏绿长衫,腰佩白玉,正十多年前她赠他的那一块。
诶,话说她小时候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财物呢,这么好一块玉啊(?_?)
封毓看见她用被子捂着头装死,冷若冰霜的面容有一丝溶解。
听说宫中遇刺,她负了一剑,昏迷不醒,奈何封邙止将她留在寝宫,又不许人踏入,他在府中焦急如焚,这过了半月,才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已无性命之忧,他便急着赶了过来。
过来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叔可有急事?”
“听闻宫中遇刺,臣早前到北燕曾得到一些治刀伤的药草,便来留作宫中用。”
这是苏清浅这么久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封邙止脸色隐隐有些不对。皇叔定是知道伤的是清浅,竟还亲自前来送药……
“皇叔有心了。”
封毓看一眼龙床上滚作一团的苏白痴,也未有说话,放下药便离开,临出殿门前又叮咛了一句,“伤筋动骨,应当多走动才是。”
他半分没提她的身份。苏清浅拍拍胸口。总算是虚惊一场。
探出头来,却见封大爷磨牙切齿,一副恨不得要把她吃下肚的样子,“皇叔很关心你啊。”
感情他的皇后就那么多人惦记,先不说她那个师父苏钰,还有端墨死记着,慕迟也得提防,如今又多了个一向心如止水的七皇叔,
她还天天去偷窥人家……
苏清浅晓得他又要在心里诽谤她千遍万遍,想辩解,出口却成了,“你羡慕?”
封邙止魅惑的桃花眼睛弯弯,“不会。”
第二日,一道圣旨便急催恭亲王前往钟山救灾,顺道绕去岐峰一带视察民生,灾情紧急,不得延误,须即刻出发,至少这一两月是回不来了。
作为皇帝,不假公济私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