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有很大的一片桃花林,崖上都已经是盛夏,这下面还有如此繁盛之景。
桃花成片,满目桃红,微风吹过,落红成阵,盈得满面扑鼻香气,地上的粉色花瓣铺的地面延伸成线,苏清浅的绣鞋踏在这软软的混着泥土香味的花毯,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去捧着可爱的粉色。
翩若惊鸿,俏若生花。
封邙止第一次感到心底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
“诶,你叫什么?”
“我…我叫小囡。”
小囡。封邙止看她一身行头看着简单,实则不然,她的玉兰簪子雕工精细,选的玉更是罕见的冰玉,一对耳坠也是出自大家之手,衣料更是四织霓华锦,堪为天价,她绝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
念及此,他笑道,“我叫冯止,你叫我阿止就好。”
桃花林中有条溪流,沿着溪流走下去,竟还有几户人家,像是有意迁到着与世隔绝的地方,大多数是年老的妇孺,只有几个青年孩童。
苏清浅和封邙止这两位只穿着里衣的人就那么不和谐的出现了。
村子里的人误以为他们是迷路了的夫妇,好心收留养伤,却是只给了一间房间。
孤男寡女共住一室,她出去只怕名节不保。封邙止想了想,最后觉得,这样简直是天赐良机*罒▽罒*——
但是,
封大爷突然感到有点不对,“我脱衣服,你干嘛一直盯着……”
师兄只说不要脱给男的看,没说不能看男的脱……
看她还是雷打不动的看过来,封邙止抽了抽嘴角,“这样吧,你在帘子那边换,我在这边换,好吧。”
……
听庄子里的大宝和小宝说,那条溪流叫做流花溪,溪流里的水,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暖的,而且四季都有花瓣顺着水飘下来,便由此取名了。
苏清浅一双洁白的脚丫子放在水里,看的封邙止又惊了惊,女子不露足,她没听过吗?
正想着她是不是深山老林里世外高人的丫头,一捧水就泼了过来,顺着他俊美异常的脸庞滑下,湿了麻布的衣裳,竟是无比的妖娆。
“哈哈哈,你好笨。”
竟敢说朕笨。封邙止一捧水泼了回去,“看招。”
“啊,你泼我,我泼——哈哈哈,你湿透了!”
“你也是!”
所谓的简单美好大抵是如此,不问世间事,不顾天下人。
“野姜花好香。”她整个人趴在花丛里,一身浅色的粗布麻衣,碎花的腰带,阳光洒下来,她一张脸儿天真的好像从未遇到过伤悲,“阿止,你来看啊。”
“野姜花不过是低贱之物。”话是这么说,一双眼睛却是黏在她身上不舍得挪开,“你要是喜欢,采些回去便是。”
“哈哈,阿止哥哥和小囡姐姐最般配了。”小宝在一边起哄,大宝则洒着花,“阿止哥哥最威武了,小囡姐姐你说对不对?。”
“诶,小孩子就是实在,哥哥以后封你做大官。”封邙止宠爱的摸摸大宝的脑瓜。
“好耶,做大官喽!”
苏清浅,“……”
——
“阿止,今天阿婆教我熬粥了。”苏清浅端着一碗粥放到封邙止桌上,“你喝喝看,我还给你夹了小青菜。”
封邙止看看她毫无心机的模样,摸到银簪的手又松开。不知道为何,他格外信她。
“好啊。”他低头拿起勺子,顿时觉得,这真的不是米汤吗……
这里面的米粒能凑够一勺吗……
“你的粥好稀。”
“这个,粥不论是稠是稀,都是养胃健脾的,你喝喝看嘛。”
好。
封大爷此后闹了三天的肚子……
“你粥里放了什么?”虚弱中…
“香棱草,芽菜,弭草,木兰叶,还有一点章丘草……不过我已经制得一瓶无色无味的水才加进去的,这些药草可以清胃通肠。”
他简直要给洗胃洗肠了好吧……
——
一晃就十日了,
桃花树下,他背对着她编花环,背后的姑娘正与小宝大宝认真的过家家。
自从遇到她,他才知这世上真有冷暖人情,真有沉醉爱意,真有舍不得放不下。
风一吹,桃花纷纷落下,迷乱了人眼。
“小囡,”他问她,“你可喜欢我?”
他的头发顺顺的,挽着玉簪,尽管一身粗布衣裳,依旧好看的过分。苏清浅果断点头,“喜欢。”
他一喜,“那朕——咳,我娶你好不好?”他会带她回宫,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宠爱一生。
“娶我?”
“是,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好好陪着你,白头偕老。”
那他是不是就一直会陪她玩?
“好啊,”
一场婚姻大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小庄子的人知道喜讯,也满满欢喜的替他们筹办。
红绸悬挂,红灯引梁,大宝和小宝忙着包糖酥,红色的花摆满了祠堂,阿婆亲自绣了鸳鸯戏水的盖头给苏清浅披上,整个庄子忙碌而喜庆。
封邙止身着喜袍,姣美的面容对上不远处一脸懵懂的她,几乎要以为,这便是世上最大幸事。
可是就在行大婚之礼前,她不辞而别,盖头绒花扔了一地,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盖头,将手上的同心结紧紧握住,“她不会走的。”
封邙止一个人奔了出去,漫天遍野的去找她,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那时候他伤心欲绝,他想,若再见她,定要她尝遍天下之苦。
难怪他知道她不是南诏公主,难怪他知道她功力深厚,难怪他问她可知道野姜花,难怪他说她煮的粥一定很稀,难怪他总是问两句就发暴脾气……
是因为她都不记得。
“清浅,你可知道,当我看见你从御书房的窗户翻进来,我有多恨,又有多欣喜?”封邙止紧紧拥着她,将头埋在她纤弱的肩上,“不要在丢下我,不要不说一声就离开……”
苏清浅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野姜花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小楚儿所言,他穷凶极恶,她不敢答应。
只是,一年前,她并非逃走。
她记得那时候阿婆留她一人在房间梳妆,醉月和小楚儿带着影卫突然出现,说师父得知她偷跑出弯月楼,心急如焚,特命了他们来带她回去。
她还在想,师父的木头脸,怎么会心急呢。
醉月素来与她不对,态度极硬,说楼主的命令不得违背。
她不肯,后来便打了起来,头上的绒花掉了一地,盖头也掉了,他们是弯月楼出色的高手,楼内的四大影卫更是楼主的贴身侍卫,功力自然不容小觑,此次派出来,也可见师父之恼怒。
所以,她纵使内力过人,也只能被强行带离了崖底,且无声无息。
后来,小楚儿就此情况给师父提了个意见。
弯月楼不仅是名震江湖的杀手组织,还是富贾一方的商业组织,旗下管理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钱庄,茶楼,赌坊,妓楼。
她便由师兄小楚儿带着放到了蜀都的小秦宫一带。
所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她一转眼就练就了一张城墙厚的脸皮和铁打不坏的心态。每次小楚儿讲到当初的这个决定,总是一脸悔恨的怀念着当初说啥都听的乖巧小师妹。
苏清浅则是万分遗憾,为什么没带师父来,指不定就成事了。
“封邙止,我们去崖底看一看小宝大宝还有阿婆阿公他们好不好?”
封邙止笑着抚了抚她细软的长发,温声道,“下次吧,我宫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下次有空了,再带你去看他们。”
看她难得乖巧的点头,封邙止嘴角淡淡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