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好像真的有事要处理,说晚些再过来。
封后大典累了一天,完了还要给皇帝关在内殿端茶捶腿扇风,这皇宫她多呆一天恐怕都会被憋死,她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儿,所有的宫人都被遣在殿外,天色也黑了下来,总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苏清浅草草摘了凤冠退了华服,走到窗前,打开窗,很好,没人。
今日皇上立后,宫中自然一片繁华景象,增派的巡逻侍卫也多了一倍。朝阳宫为六宫之首,自然处于最惹眼的地方。苏清浅翻出窗,凭借长久习武的矫捷,猫着腰,将身藏在暗处,一路躲躲闪闪,逃的倒也顺利。
只是——她貌似忘了自己不认路(×_×),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见得彩灯下宫人们穿梭来往。
咔嚓——
脚底下不幸被踩中的枯木枝在肃穆的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路过的宫女耳尖,朝着她藏身的黑暗墙根大喝一声,接着,立马便可远远听见侍卫赶过来的声音,吓得苏清浅屏气踏起,想要跃上旁边的一株古桐树,可是、她屏气,沉气,提气——居然忘了她喝了一杯散气散!苏清浅后悔的直咬牙,正打算搬出身份来,后领突然一紧,竟被人拎到了树上!
而侍卫刚好赶到。把花从墙角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又责备了那些宫女几句,才往别出去寻。
听脚步声越来越远,苏清浅才往旁边的人看。
黑衣黑裤黑面巾,分明是,“刺——”嘴巴被捂住,他声音低哑,“想死吗。”
苏清浅反复摇头,他这才松开。
夜色很重,只模糊看的这刺客五官分明,不像一般雇来的杀手。皇宫的风水养人啊,连招来的刺客都一表人才。看看这露在外面的眉毛,还有眼睛,啧啧……
看她看一个男人看得这么恬不知耻,黑衣人眯了眼瞧回她,穿的乱七八糟,乍一看倒是个美人。只可惜是个愣头愣脑的女人。
他冷冷一哼声,不打算理会她。
苏清浅没什么好的,就是脸皮够厚。“恩公,天气这么热,蒙着这黑面巾闷不闷?”她边唠家常边套近乎,“要是捂出痱子来这脸就——”
“闭嘴。”
可她被压制了内力,眼前也只有这尊大佛能带她出宫了。苏清浅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接再厉,“恩公,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未说完,只觉树干一晃,他已然跃入夜色不见。
苏清浅不由得悲愤这世间无大爱,悲愤完了,她提心吊胆的打算下树,脚底突然一沉,就看见那黑衣刺客又回来了。他讽刺的自语道,“封邙止,你以为一个破阵就能拦住我吗,移花接木,未免太过天真了!”
“移花接木……”苏清浅脱口而出。
这种阵法共分九门,易、氺、生、南、木、空、土、象、冥卦。是沧澜教的秘法,阵法变幻无常,重重机关狠毒无比。如果没有破解之法而贸然硬闯,必死无疑。
皇帝那个小妖娆模样,竟然能够操纵这种难得一见的阵法。
“你知道?”黑衣人这才拿正眼看她。
“我……”苏清浅怕惹来他更多疑问,信口拈来,“我师父以前在沧澜教做差,就学了一点。”
沧澜教中若非是上层人物,不然绝对无法接触这类秘法。她一个形容尚小的女人如何得知…黑衣人对她身份极为不解,“那你可知破解之法?”
告诉他说不定还可以让他带她出宫,苏清浅想了一下,“九宫卦象你知道吗,屈易以左,星辰必摧。这阵法看着五花八门,你只需小心绕开南开北围二点,沿树枝左长的杨树绕出阵法就可以了。中间也不能踏错一步。”她扭头看他,“其实是破阵的人心思太过缜密,若是从不懂阵法的人,到可能看的明白些。”
她竟然把移花接木阵看的如此透彻。黑衣人嗓音暗沉,“看不出你竟然精通卦象。”
“只是知道一点点,那个,恩公可不可以带我——”
黑衣人打断,“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花,张翠花。”苏清浅应声,又不死心的重申,“恩公啊,我想说——”
这样聪明的人如何会被困在宫中连棵树都爬不上?
“名字真庸俗。”黑衣人鄙夷,抓过她的左手狠狠一压量——她的脉象沉静如水,只是,太过沉静。
“你的左手——”
“早就废了。”苏清浅收回手,笑的无赖。“小时候睡觉没盖好被子,冻坏的。”
怎么可能冻坏?
黑衣人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愿你好自为之。”他搁下一句话,飞跃下树。
喂,刺客大爷,喂——苏清浅不甘心的直招手,黑衣人没理她,一下就没入层层的宫墙之中。
世风日下,世态炎凉……苏清浅感慨,这年头,拍马屁太不实用了。
皇帝虽然使她无法使用内力,下个树还是可以的。苏清浅轻身一跳,不料惊起花丛中休息的一只猫儿。惊恐乱窜带起一阵阵簌簌的响声。更要命的是那猫儿还窜的她一个跌倒,“啊!”完了……
人倒霉起来真的是诸事不宜。
“那边有声音!”侍卫洪亮的嗓门带领一队人马赶来这边。
苏清浅连忙钻进不远处的荆草中。荆草上的刺划破衣裳,她也顾不得狼狈,一声也不敢出。
“会不会又是兰妃娘娘那只白猫儿跑了出来?”其中一个侍卫低声道。可方才分明是人声…为首的侍卫疑惑的看了一眼方才传出响声的地方,那里一双幽绿的眼睛闪了闪。想到上回因为误伤了兰妃那只猫儿而挨的十几下板子,又冷硬的将刀收回刀鞘,“走!”
呼……苏清浅长长吁了一口气。
侍卫走后,她马上利索的爬出来,试了几次,终于借助那棵横长出宫墙的古柏攀上了高高的宫墙。
苏清浅伸长手臂攀牢墙沿,脸色惨白的咬着牙。她的左手从小便留了病,使不上劲,一用力就痛彻骨髓。此刻抽痛的想要把身体活活撕成两半。
“苏清浅,不能松开,爬出去,你就自由了。”她的手死死攀住墙沿,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远处树下,一个修长身影被笼罩在黑暗中,一袭艳红色的宽袖长袍,听清她的自言自语,薄唇扬起一抹笑意。
原来她叫苏清浅。
他微微收敛气息,不过一瞬,他已然到她身后。手拦下她的腰,吓得她一下子失去平衡。
她的腰比他想象中更加细,带着她在怀中,像带着一枝半开的荷花,娇嫩柔弱,清香四溢。
“皇后,或者,苏清浅。”封邙止带着她稳稳落在地上,长长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脖颈间,一双多情桃花目,暗波流转,美不胜收。
常言道,越美的东西越要小心提防。
苏清浅厚颜无耻的对上他的眼睛,“皇老大议完事了?”
“再晚些,皇后都要跑了。”
“哪里,皇老大你英明神武,我那敢跑……”
“敢不敢,你自己心中清楚。”封邙止手上力道一重,显然不吃她这套。“你即使过了这面宫墙,也远远出不了这个皇宫。并且,朕还想告诉皇后,这面墙的后面,就是蜀平宫,就是朕的寝宫。”言下之意是,你这不是急着到人家的寝宫去投怀送抱么?
苏清浅干笑,“我,我只是觉得朝阳宫里闷,出来赏赏月亮散个步什么的……”
“散步——”他低头凑近她耳畔,“看来朕真是该好好的管管皇后。”
想到他这句话意义有点广泛,苏清浅退后,“我我我、有纪律有组织,真真的,不用管……”
“不得不管。”封邙止低低的念道。
苏清浅还瞅着打算说几句好听的,就给他用力一圈带在怀里,紧接着脚御清风,身旁树木倒退如流。
苏清浅已经不能用哭丧着脸来表达心中的愤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