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静谧的街上回荡着梆子敲打的声音,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声音同样是敲击在她急切的心上。
云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温柔地笑了。许是月份大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开始不安分了,尤其是今天,一直在摩拳擦掌。
只有做了母亲才知道孕育一个孩子是多么甜蜜又辛苦。
以前自己在娘亲肚子里也是如此,大抵娘亲也是操碎了心,想起娘亲,云凛望着天上的圆月,叹了叹气,娘亲你在天上还好吗?
忽然听到门前树叶扑簌有声,云凛看到门前有黑影移动着,云凛对这夜半的来客疑惑不已又有些害怕“谁啊?”门口黑影没有回答,立在门口没有动。
二月的天异常寒冷,云凛披着斗篷下床查看,攥着金钗以备不测。“唔,唔”背后有人双手绕过云凛脖颈用口巾蒙住口鼻,顿时云凛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发软瘫倒在地晕过去了。
顾家西边后院火势汹涌,火光流溢出来染红了半个天边。
起火的正是当朝五品官员中书舍人顾寒数府邸。
清姚被滚滚浓烟呛醒,醒来便直咳嗽,看到四周笼罩着的飘渺烟雾,心道不好,莫约是走水了。忽然想到什么,惊恐地奔向隔壁的房间。
看着数条火龙张牙舞爪的叫嚣着,顾不得什么,清姚果断往池塘中一跳,湿身跑到柴房攥着斧头砸开房门,硕大的铜锁连着木板哄的一声砸在地上。
“夫人,夫人,咳咳……”尽管清姚捂住口鼻进来,烟雾还是呛进去了不少。
清姚看到瘫倒在地上的云凛,惊慌的用手掐着云凛人中穴“夫人,快醒醒”
“咳咳,咳咳,快…快走”尽管喉咙被烟雾呛的刺痛,看到火势如此之大,云凛只能指挥着。
云凛拿起一个瓢挡住头,也递了一个给清姚。顺便把自己衣衫打湿了。
清姚搀扶着大腹便便的云凛往门口走。
“夫人,小心”上空掉下些许破瓦残砾,主仆二人为了躲避瓦砾,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场面惊心动魄。
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密。木头被烧焦的啪啪声在房间里回荡,同时直达人心,形式变得越来越紧迫,得赶紧走出去。
“清姚,我们要走快些,我能承受的住。”
倏忽大如铜盆的火团带着椽子倾倒下来,清姚想推开云凛已经来不及了,粗重的横梁先是砸中头接着砸在云凛身上。
血从云凛的腿上蜿蜒缓慢地流着,“痛,好痛”云凛惊骇地看着红色液体。“我的孩子,快,快去找大夫,啊……”云凛觉得心脏突突突跳的特别快,这一刻她真的好怕,好怕孩子就这么没了。
“夫人,夫人…奴婢马上去请大夫,坚持住”清姚吓的面如土色。
成滩的血液龟裂成一条条纹路滋润着干涸的地面。
顾府的人发现西边着火了,个个穿着亵衣亵裤赶来救火,火势汹涌,非人力所能阻挡。
失血过多的云凛意识渐渐地开始涣散,四周的声音越来越飘渺。
三月初三,春风荡漾,柳絮纷飞。今天刚好是云凛的头七,茶馆的众人正对这场大火津津乐道,作为饭后荼聊。
“诶,你听说了吗?顾府前几天走水了,啧啧,那火势真大,顾府众人救都救不下来。”
“对啊!对啊!那顾夫人着实惨,据说是被房里的椽子活生生砸死的,一失两命。”
“可不是嘛,钱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没命花。”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关于达官贵人的灾难人们总是喜欢谈论几句。
“今天顾家还请了道士过来超度了,都说一尸两命怨气重。”
“我听说是顾夫人死时七窍流血,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死不瞑目。”
“被火烧死,怎么会死不瞑目呢?”送茶小伙子好奇问道。
“这富贵人家后院向来都是尔虞我诈的,到处都是痷脏事。”一位穿着锦袍的男子了然于心地说道,为小伙子解惑。
不同于坊间的喧嚣,一处幽林中也在谈论着这个女人。
这片茂盛的树林几乎常年飘着轻雾,阳光照进树林,折射出斑驳的光点,清风拂过,清冽的沁人心鼻。
没人会想到这片树林是使人闻风丧胆的毒瘴林,至于这诡异的静谧,因为所有曾经在这片树林里生活的鸟兽都化为枯骨了。
一个鬼魅的身影在这片树林里飘走竟然毫发无伤,如果被山下的村民看见,肯定吓晕过去。只见他飘过树林进入飞泻的瀑布中。
“门主,我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烧死了。”一身黑衣跟鬼魅似的男人报告着
“哦,还有人比光复门动作快,有意思,有意思。去查是谁做的。”一个带着白色獠牙面具的人说道。
冷,好冷,朔风凌厉,穿肌刺骨,云凛身体颤抖地如同筛糠。
云凛猛的睁开眼,被眼前始料未及的景象吓愣住了。
仔细端详,窗明几净,这是一处典雅的女子闺房。
头顶着的是名贵云罗纱制成的幔帐,窗正对着的是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只木编织的小鸟以及张牙舞爪的米黄色小猫。
熟悉感愈来愈强,云凛大吃一惊,这不是她小时候的闺房吗?
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人死后灵魂在阳间弥留之际都会去这辈子最欢喜或最愧疚的地方吗?
云凛苦笑着,感慨自己是多么傻啊!对自己父母不尽孝道,还要为自己担惊受怕,却对那人百般讨好。
如果能让她最后看一眼外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就好了,这样她总算能喝下渡河前的孟婆汤了。
云凛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上而并非只置身火海,确定自己死了而且到了娘家。
不过她不甘心,为什么?她已经忍让到这地步了,忍让到自己都主动去凄冷的院里。知道顾家没人喜欢她,她也没想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了,更没想分家产,只想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为什么?她就这么容不下她或者是孩子?她真的好恨,恨到眼睛猩红,恨到想扒她的皮喝她的血,甚至恨到想害她的孩子。
这一刻,她不需要隐藏她的恨意了,因为她死了,面目狰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忽然传来可以浇灭她恨意的声音。
“清雨,小姐烧退了吗?”带着江南独特味道的绵软女声响起,说话的正是澄州首富原配方景如,云凛的亲生母亲。
听到久违的声音,云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强忍着把恨意压下去了,不能让母亲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不能的。因为她的时间不多,她要留给母亲一个好印象。
云凛想起身去迎接母亲“嘶,好痛。”后脑勺以及手臂钻心的疼痛,这疼痛竟如此真实,好痛,我?我难道没死?云凛顿时紧张的口干舌燥。带着疑惑,再次动了动受伤的手臂,云凛观察自己的受伤的部位,白皙如玉的莲藕般小手臂,这,这,这幼小的身体分明是年幼的自己。
难道老天有眼?“哈哈哈,哈哈哈”笑完云凛又嚎啕大哭,一直又哭又笑,魔障了一样,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自知。
惊讶之余又十分欣喜。
老天给我一次新的生命,我一定要为我可怜的孩子报仇。云凛目光冰冷,像蛇一样粹淬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