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变,变则通。
当袁承志不再只使用蛮力挑水、劈柴,而是在武学中找寻解决的办法,那就开始有起色了。连续过了有二十几天,终于渐渐地能够完成常印教给他的任务。
华山山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挑着一条扁担,扁担两头是两桶满满的水。山道险峻,难免有颠簸碰撞,但就在桶里的水将要洒出之时,袁承志脚步一转,跟着腰带动脊柱带动肩膀摇了两摇,桶中的水打了个转,居然一滴不漏地又落回了桶中。
袁承志的十段锦身法愈发灵活,现在担两桶水上山已经不觉得重。不多时便到了华山顶峰,袁承志把最后两桶水倒入缸中,伸手擦擦汗,开始劈柴。他手中柴刀东一晃,西一划,又转个圈子,看起来乱七八糟,但几刀过后,用刀面一拍,一大根木头就变成了数块合用的小柴禾。
常印笑着走来,道:“小师弟,掌握的不错嘛!”
袁承志也是憨憨的一笑,道:“都是师哥教的好。”
常印一摆手,“我可没教你这么多,用功就是用功,天赋就是天赋。”
常印把十段锦和伏虎掌活用的思路教给了袁承志,袁承志天资不错,看过常印演示之后,就一直在思索。他当日也曾听见常印对崔秋山所说“招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学应当“行云流水,任意所致”。崔秋山都领悟不到的境界,袁承志自然更不行,但小孩思维最是纯真,将这些话的意思印在脑子里,在习武拆招之时就不由自主地按照这么去做,实力提升的倒也极快。
“行啊,你学的不错,今天我们来学学这混元掌。”常印把袁承志带到空场中,一招一式地将混元掌打来。
袁承志看了三遍,磕磕绊绊地能将混元掌地动作勉强记住,但想一整套打下来,还得靠常印在一旁提醒、纠正。
夏雪宜道:“终于有个正常人了,我还以为满华山都是你小子这样的妖孽。承志的天赋明明很好,可看多了你小子的妖孽,竟然觉得他学的太慢了些。”
“那是!”常印很得意,也不看看小爷什么人,开着外挂那还了得?
常印按部就班地将华山武功传给了袁承志,却暂时没传给他金蛇秘籍和神照经、血刀经。有的功法同修,能够相辅相成,提升速度,可有的功法同修,那就是分散精力、拖慢进度了。
神照经与混元功都是玄门正宗的功夫,都需要下苦功夫练习参悟才能有所成,两门同修,恐怕到了五六十岁才能有所成就,纯粹是事倍功半。倒是夏雪宜对血刀经上的功夫很感兴趣,将其化在自己的武功之中,这一来,他出手更加诡异狠辣,内力也愈发阴狠。常印嘲笑他是“臭毒蛇”,他也不以为意。
过了一年,袁承志内力有了根基,已经能用伏虎掌跟两头巨猿相搏嬉戏了。常印就传给他“破玉拳”。混元功这门功法极为有趣,令狐冲创时,取了易筋经内力牢固不可撼动的特点,又取了吸星太法的霸道,配合“破玉拳”这等刚猛拳法,正是合适。但这一来,常印就不让袁承志与巨猿相搏了。破玉拳太刚猛,收发不及,容易伤到巨猿。
常印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混元功的劲力掌控自如,破玉拳使来能碎钢铁,但也能不伤豆腐,那么华山派的拳脚功夫,我也就教无可教了,剩下的就全看个人的悟性和积累。”
他说的不错,华山派的铁指诀、劈石拳等拳掌功夫,全然是旁枝末节,能将混元劲与破玉拳掌控入微,其他的武功也就一法通、万法通,自然而然地到了火候。
袁承志这一练就是三年。三年里,穆人清有时回来,看着常印教授袁承志习武的进度,无可挑剔,也就不打扰,任由他们二人学习。三年中常印与袁承志的感情也是日见深厚,真正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一个小兄弟。
这一年端午节,吃过雄黄酒,穆人清看小弟子演示武艺。袁承志学得认真,又会思考,进境自然不错。穆人清大为欣喜,请出祖师爷的画像,自己磕了头,又命袁承志磕头,说道:“今天教你拜祖师,你知为了甚么?”袁承志道:“请师父示知。”
穆人清从屋内捧出一只长长的木匣,放在案上,木匣盖一揭开,只见精光耀眼,匣中横放着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袁承志惊喜交集,心中突突乱跳,颤声道:“师父,你是教我学剑。”穆人清点点头,从匣中提起长剑,脸色一沉,说道:“你跪下,听我说话。”
袁承志依言下跪。穆人清道:“剑为百兵之祖,最是难学。本派剑法更是博大精深,加之自历代祖师以降,每一代都有增益。别派武功,师父常常留一手看家本领,以致一代不如一代,越传到后来精妙之着越少。”
“本派却非如此,选弟子之时极为严格,选中之后,却是倾囊相授。单以剑法而论,每一代便都能青出于蓝。你聪明勤奋,要学好剑术,不算难事,所期望于你的,是日后更要发扬光大。更须牢记:剑乃利器,以之行善,其善无穷,以之行恶,其恶亦无穷。今日我要你发一个重誓,一生之中,决不可妄杀一个无辜之人。”
“是,弟子若有意妄杀一个好人,必然也被人屈杀至死。但是非之间,有时甚难分辨。三师哥曾道‘世情诡险,人心难料,好人或许是坏人,坏人说不定其实是好人。’弟子只敢发誓常存忠恕宽容之心,却不敢保证一生中绝无误伤,请师父明鉴。”袁承志跟着常印呆了三年,心性比原著里成熟不少,不再是那个只会应声的傻孩子,说话也极有条理。
“好,你说的也在理。既然受之利器,想一生中绝无错伤,那也是强人所难。”穆人清点点头,道:“仔细看好了。”
穆人清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挺出,剑走龙蛇,白光如虹,将华山剑法展了开来。日光下长剑闪烁生辉,舞到后来,但见一团白光滚来滚去。
袁承志跟着常印练了三年拳法,眼光与以前已大不相同,饶是如此,师父的剑法、身法还是瞧不清楚,只觉凝重处如山岳巍峙,轻灵处若清风无迹,变幻莫测,迅捷无伦。舞到急处,穆人清大喝一声,长剑忽地飞出,嗤的一声,插入了山峰边一株大松树中,剑刃直没至柄。
袁承志知道松树质地致密,适才见师父舞剑之时,剑身不住颤动,可见剑刃刚中带柔,哪知这一掷之下,一柄长剑的剑身全部没入,不觉惊奇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忽听身后一人大叫一声:“好!”
袁承志听这人声音,与三师哥、夏师叔绝不相同,哑巴也不会说话。他心中惊奇,还不待回头,就听见常印的声音响起道:“木桑老牛鼻子,你又来啦!”
袁承志转头看见一个老道走上山来,对着常印吹胡子瞪眼道:“小畜生,又乱放屁!老猴儿没教过你尊敬长辈?”
常印打了个哈哈,道:“哈哈,道长你别介意啊,晚辈我这都是为了怕玉真子拿着铁剑令要挟我才这么说的,哈哈,哈哈。”
“哼,就会作怪。”木桑道长也不理常印,转而向穆人清道:“老猴儿,这一招‘天外飞龙’,世间更无第二人使得出,老道今日大开眼界。十多年没见你用剑,想不到更精进如此!”
穆人清哈哈大笑,说道:“牛鼻子一上华山,便送我一顶大大的高帽,定然不怀好意。承志,这位木桑道长,是师父的好友,快给道长磕头。”
袁承志忙过来跪下磕头。木桑道人笑道:“罢了!”伸手一扶,把他扯了起来。凡学武之人,遇到外力时不由自主的会运功抵御。木桑道长这么一扯,袁承志这时“混元功”已有小成,双臂顺乎自然的轻轻一挣,木桑道长已试出了他功夫,笑道:“这孩子可真不错。老猴儿你教的弟子好哇!”
穆人清道:“这可不是我教的,承志上山这三年里,唯有刚才那路剑法,是我第一次教导他。其余都是小印那个小猴儿教给他的。”
“嘿嘿,见了这么好的孩子,道长你还不给个见面礼?”常印笑道。
“去,去。老道的乌金丝背心都给了你了,还有什么见面礼可拿!”木桑道长一件常印就气。
常印摇头道:“唉,那也没办法,木桑道长是穷人,这个我们华山派都是知道的。只有一件不知几十年没洗的破背心,也只好我把他拆了,跟小师弟一人分一块,也算是全了道长您的见面礼。”
“什么?你……你把老道的金丝背心给拆……拆了?”木桑道长一听此言,手指颤抖着指着常印,看样子马上就要中风晕倒了。
“是啊,你看,还不错吧?”常印“唰”地打开一柄折扇,那扇面一片乌黑,尽管上面题了金字,木桑道长还是一眼看出那就是自己的宝家伙。
“老道杀了你这败家子!”华山顶上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击破了云层,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