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中年人忽然狂笑不止。
“你可曾听过那些破虚成仙的人物,有一个回来?“
“你可曾听过上古之时,有渡劫之说?”
他依然在笑,笑里已有些说不出的无奈、道不出的悲凉。
听到他这二句问话,封铭却是低下头,陷入回忆。
四年前,明文堂。
台下坐满了不足弱冠之年的少年、少女,教书先生在台上夸夸而谈,教传礼义廉耻之道,授予识文断字之法。(流云剑宗众位高手,传授法术不在话下,但论及教书育人,却是大大不如私塾先生。再者,众人忙于修炼,更无耐心置于读书认字的琐事上。是以才有教书先生的存在。)
及至课中,许这些新弟子解手方便。
封铭走到教书先生面前,作揖道:“先生,我有两事想问。”
教书先生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一个月前,先生让我们通读《九州古事》、《神仙传记》、《玉竹亭》三书,弟子已经看完。但弟子突然想到:那些破虚成仙的前辈,怎么没有一个回来?还有,弟子看完古书,发现上古之时,为何从未有天劫之说?”
教书先生笑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由古至今,算上上古时期也不过万载而已。折合仙界尚不足三十年,何况仙凡之间,相隔甚远,哪是想来就来的事儿。”
十数个未出去的弟子,当即哄堂大笑,封铭的小脸刷地通红,如同燃火。
“至于你第二个问题,两千六百年前战国之时,韩非著有一篇文章解读,名曰《韩非子·说劫》,回去不妨读读。你这小孩,不好好修炼,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是不少。”
“封乌龟,先天还没练到,就想着渡劫成仙啦?“
“这没啥稀奇的啊,封乌龟在襁褓的时候,就想着生娃啦!”
一众孩童,七嘴八舌地埋汰了起来。打那之后,封铭再无提出问题。
封铭看着中年人,将韩非的观点说了出来。
“《韩非子·说劫》中道:上古人稀,灵气充沛,飞升仙人带走之元气,于天地损伤,不过一粟比之沧海、芥子比之须弥。及至后来,生灵渐多,仙者昌盛,损之日重……”
洋洋洒洒上千字后——
“是故,天道劫难自成,以守衡之。”
中年人大笑着摇头,言语中带着些许愤懑。“荒谬,荒谬至极。后人无知,胡乱猜测。若是真的如此,本尊又何以出现在此?”
封铭心想:“你怎么出现在这,我怎么知道?难道我是在做梦?”
他掐了掐手臂,咦,果然不疼,难道当真是在梦中?
这时,又听自称是武神的中年人又道:“小子,再说说为何‘成仙之人不曾返回’。”
封铭把教书先生那日之言,一丝不差地说了出来。
中年人冷笑连连,过了片刻方才停住,一拍封铭的肩膀:“小子,现在告诉你,本尊为何出现在这里。本尊所剩时间无多,所言之事关系重大,你只管听,不要问。”
他缓缓说出自己所遇之事。
“你刚刚说现今距离本尊渡劫飞升已过了三千年,那本尊渡劫之日,应该是在三千年二百前。渡过九重天劫之后,本尊又复修行十一年,功行渐至圆满。
本尊一生痴爱道法,心想此番去了仙界,回来之日遥遥无期,何不多看些九州各教派修炼之法,将来到了仙界,无趣时研究一二。如此,又复呆了近二百年。
呵,没想到这无心之做,倒让本尊多活了两千多年。”
封铭心想,反正是梦,且听你怎么吹嘘。
中年人笑了笑,又说了下去。
“那日,本尊飞至九州上空,将全身法力解封,苍穹之上,顿时出现一个径达十丈的虚空通道。本尊信步而入,小子,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封铭不发一言。他心想,你刚才不让我说,我便不说。还有,你看到了什么我哪知道?
“青雾,虚空之中满是青雾。
带有杀气的青雾。
本尊心中微疑,当下祭出幻灭刀,使出五成真元,劈出一道刀芒。
这刀芒若是在地上,足以劈山断江。哪成想,刀芒入雾,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那无尽青雾仿若有灵,受此一激后,反而迅速朝本尊涌将而来。
本尊已知不妙,急忙后退,打算退回九州。
却不料虚空通道已经封闭,任本尊用尽十成真元亦是不能打不开。
此时那青雾已扑将上来。它们无孔不入,迅速将本尊全身笼罩,吞噬肉身。
小子,大凡破虚之境的修士,无不可翻江倒海、移山断岳,肉身之坚,比之金石更胜。本尊尤其注重肉身修炼,曾以肉身挡下通玄之境的全力一击。
但就是如此,本尊的肉身也不过抵挡了二百年。
后来陆陆续续地来的十七个后辈,呵,不过撑了三五十年。”
封铭被他的话惊住,顺着他的意思一想,那岂不是说……
他咯噔噔退了三步,脸上血色全无。颤巍巍地指着他,道:“你,你……”
中年人看着他,点了点头。
“小子,你想的没错。成仙,或许只是一个谎言。”
“你,你说谎!”
飞升仙界,是每一个修士的梦想,现在中年人直接将这个梦想踩碎,搁在谁身上,谁也如他这般激动。
下一刻,他忽而想起自己是在梦中,平复了情绪,又道:“反正是做梦,随你怎么说。”
“做梦?”
中年人哈哈大笑。
“不是吗?”封铭掐着自己的手腕道:“你看,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