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脸憋气憋得通红。
还说没有恶意?还说没有恶意!我要憋死了!
许是察觉到我呼吸困难,或是看我挣扎不是那么厉害了(其实是没力气了),他稍微松了点力道。我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吸气,接着就见芊芊拨开叶子将头探了进来。那人的手松了还没几下呢又加大力道。
我的天,这一惊一乍的我小心脏承受不来的好吗!
芊芊见我被一带血的手抓着也是极为震惊,虽面上不怎么明显但是愣了那么一会儿,才举起双手安抚那人:“你先放开她好吗?你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能再这么用力,会废掉的。”
那人长呼一口气,还真的放松下来,将我松开了。
我连忙爬着钻出灌木丛离那人远远的,回头见芊芊将那人扶了出来。
是个年轻男人,一身月白色绣银纹的长衫,一头墨发半束半散,似上等的丝线散在肩头,虽凌乱也是极美。以温玉雕成般的脸颊上一对眼眸似蕴藏着浩瀚星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难怪芊芊虽震惊却没有失态,任谁看见这样一双眼睛都会被安抚下来吧。
他月白的衣服上已经星星点点的染了大半的血迹,左袖被划开一条大口子,可以看见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血。
“来帮我啊秋秋。”因为他太高了得稍稍弯腰才能被芊芊扶着,芊芊一个人扶着十分吃力。
“哦哦。”我赶紧过去扶住另一边。
到河滩上找块石头扶他坐下了,芊芊吩咐我看着他,自己则去了灌木丛里去找草药。
我蹲在离他远远的位置上。经过刚才那一下我心里还有阴影呢,不丢下他不管已经是不错了。
不过我的眼睛却忍不住往他那儿瞟。明明是一身狼狈一身伤,他只静静靠在那石头旁坐着,依旧是气质淡雅出尘,引人注目。
这是我在蒲州见到的第二个长得如此好看的人。第一个自然是墨潜了。
一会儿芊芊回来了,手上抓了一把在我看来就是野草的东西,用石头碾碎了,敷在他手的伤口上。
“嘶。”他轻吸了一口气。
“艾草就是比较辛辣的,忍一下。”芊芊头也不抬,“脱衣服。”
男子面上露出些许讶异,没有动。
芊芊抬头,解释道:“我帮你给胸口上的伤擦药而已,你别想多了。”
“不是。”男子儒雅一笑,“在下只是惊讶姑娘的落落大方。”说着将上衣解开,胸口白如瓷玉的皮肤被划了四五道口子,看着触目惊心。
嗯,殷红的血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看得人脸红心跳的。
芊芊离得那么近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除了擦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擦完了胸口擦后背,全程都面不改色的。
我正感慨着她定力真好的时候,擦完药的芊芊保持着正人君子的正经脸溜了过来,靠近了我见她的脸有微微的潮红。
我露出贱贱的笑:“靠那么近,那风光极好吧?”
芊芊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正经样,“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音刚落,芊芊的鼻子里慢慢、慢慢地,流下两行血。
我:“……”
这下你自己打脸了吧哇哈哈哈哈!
芊芊:“……”
“我这是中午吃得太补了才流鼻血的!我娘中午炖了人参汤。”芊芊申辩。
“你不是没吃几口吗?”我挤眉弄眼,“你就承认吧,爱美男之心人皆有之,别装了。”
芊芊翻了翻白眼,“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再说,我的真爱只有你一个哟秋秋~”
我一阵恶寒。“还真爱,刚才你明明走到我藏着的地方了,怎么直接过去了?害我差点憋死了。”
“我的右耳听不见。”芊芊道,“你平时也注意到了吧,我从来都走在你的右边。”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
“掏耳朵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她平静道。
我们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待芊芊的鼻血止住了,我俩才又走回那男子身边。我们叽叽喳喳的这不算短的时间里,我见他一直静静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不温不火地,定力极好。
我和芊芊对视一眼,还是她清咳一声先开了口:“你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这些我们都不打算知道。我们先送你去城里的医馆看看,之后去留都随你。”
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儒雅的笑:“多谢姑娘。”
只说句多谢就不再多话,看样子他还不是很信任我们。
“在下裴松。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啊啾!”他话音刚落我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这才想起自己衣服湿了都还没来得及换。我匆匆道了句“抱歉”就重新往那灌木丛里钻去。
换男装的时候我还胡思乱想了一下:裴松怎么一眼就确定我和芊芊是女的?难道是摸到了我的胸?!
我看了一眼胸口。
尽管不愿承认,但是,真的,好平……
那他是怎么判断的?声音吧……还有喉结和耳垂上的孔或者相貌。果然话本子上写的什么女扮男装男主人公死活认不出来都是扯淡。
换好衣服出来,见芊芊看着我笑得贼欢。
“怎么了?”我奇怪道。
“阿啾~”她走过来攀住我肩膀语气怪怪地道,“阿啾~哈哈哈哈……”
……什么鬼?干嘛学我打喷嚏?
“阿啾姑娘,你的名字倒是很特别。”裴松冲我温文尔雅地笑。
什么?他叫我阿啾?!
芊芊笑得都快趴下了。
我怒瞪她。“是你干的好事!你都对他说了什么啊?!”
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顿一顿地说:“阿啾,多适合你啊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突然停了,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好饿,没力气笑了。”
“活该!别想着我再帮你去抓鱼!”
“在下可以帮忙。”裴松突然插话道。
我想开口叫他别帮她抓,但转念一想,我们有那么熟吗?
在我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芊芊已经抢先开口。
“那太好了。”芊芊瞬间又有了力气。虽然恨不得他马上去抓鱼,但她还是假装关心一下:“不过你有伤,没关系么?”
“无妨。”裴松温和一笑,掏出身上的匕首砍下一条直且长的树枝,简单将多余的枝叶削去并将一头削尖了,就成了杆简易的长枪。他在上面系了根细绳,拿着它走到河水边。
只见他没怎么犹豫就将手里的细棍掷了出去,手一挥棍子收了回来上面就多了条鱼。如此反复几次就有了好几条。
我看得有些愣。
人家滴水不沾风轻云淡地就抓了三四条鱼,我下水摸半天连鱼的屁股都没碰着。
什么叫差距?这就叫差距!
裴松云淡风轻动作潇洒地抓完鱼就坐回石头旁休息了。我一边口头上说着“饿死你算了”一边捡柴,芊芊则厚脸皮地拿着我捡的柴搭木架子。
裴松在一旁偶尔会指点两句。
“没想到裴公子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倒是很了解这些。”芊芊道。
“年少时顽皮,也曾做过这些。”裴松浅笑。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烤好了三条鱼,我和芊芊盛情邀请他来品尝一下。
裴松轻轻抿唇,似是在顾虑什么,但他拒绝的话还未出口,芊芊已将一条烤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是条鱼的不明物体塞到他手上。
他好看的眼睛盯着不明物体目露挣扎。大约是觉着接到手上的东西直接扔出去很不礼貌,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慢慢将它送到嘴边。
“好吃吗?”我和芊芊异口同声,夸张地做出一脸期待的表情。
裴松霁月清风的脸上露出隐忍的痛苦,极慢、极慢地,将口中那点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实话实说道:“实在,不好吃。”
“哦。”我和芊芊瞬间变脸,嫌弃地将手中一口没动的烤鱼扔掉。
被我们当做试吃者的裴松居然不怒反笑,那浅笑的弧度使他整个人更加光芒万丈,我看了一眼就被闪得移开了视线。
厨艺为负值的我们烤鱼是没得吃了,芊芊饿得脚步虚浮还是被我半扶着上马车的,而真正的伤者裴松只能是自己慢慢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对于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芊芊是不拘小节浑不在意,我是神经大条根本没细想,裴松举止大方没有丝毫尴尬,于是乎我们三人十分和谐地同车回蒲英城去。
将裴松送到城里的医馆后,我和芊芊两人便同他告辞回去了。
本以为就此不会再相见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墨府的后院里见到了一身白衣的裴松。
他正在临湖的凉亭里坐着煮茶,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养眼得很。
他对面还坐着一人,是穿着一身墨色家常服的墨潜。
我躲在一丛木芙蓉后面,看着这两人悠闲地吃茶谈话。
这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倒也巧了,居然救了个跟墨潜认识的人。
我看了一会就转身准备偷偷摸摸溜走,溜了没两步就听见墨潜冷得渗人的声音:“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