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牧晨拖着行李箱,边走边用机票扇风纳凉。正午烈日灼空,牧晨眯起眼睛望向广场,出租车队伍长蛇般摆动,人们迫不及待钻进车里。夏蝉扯着嗓子尖叫着,一声高过一声,用它们单调的嘶鸣撕扯着人们脆弱的耳膜,震颤人们绷紧的薄脆的神经,挑战着人们烦闷暴躁的情绪。
忽然,一片荫凉遮挡过来,举头望向天空,一朵青蓝相间的遮阳伞挡住了视线,于秦锏盈盈笑意写满脸庞。
“于所长!”牧晨既惊又喜。
“别说谢谢,我不是故意来接你的,”于秦锏接过牧晨的行李箱,将伞塞进她的手里,转身大踏步又走进大厅。
“于所长,我们去哪里?”牧晨小跑着追了上去。
“当然去甘肃了,怎么你还想偷懒呀?”于秦锏依旧迈着大步,直奔安检处。
“甘肃……我……机票……”牧晨稍一停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于秦锏已经去排队了,只好又小跑着追了上去。
“机票我都买好了,两点的。”
“你早就买好机票了?”牧晨再次惊讶地问:“我要是今天不回来呢?”
“你这不回来了嘛!”
“我还没吃饭呢?”
“我已经买好了肯德基,一会儿进去后先凑合凑合压压饿。”
“妖怪!”牧晨恶狠狠在心里说道,无奈地跟在于秦锏后面排队。
“妖怪!没错,在大厅里还举着遮阳伞的才真的是妖怪。”于秦锏张开双臂接受安检,眼里全是狡黠的笑,回头朝着牧晨展现出一种“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的表情。
一路奔波,踏着夕阳的余光,于秦锏和尉迟牧晨一身疲惫回到驻地,草草吃了晚饭,牧晨就一头拱到床上,头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牧晨夜里醒来,头脑格外清醒,,回想这几日的件件种种,内心突然平静下来,一切都过去了。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这是一个静谧安详的夜。牧晨翻了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或许在天亮前还可以再美美的睡上一觉。闭上眼睛,睡意还没有来,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牧晨,醒了吗?”
“郑姐,吵醒你了吧?”
“我醒的比你早,人老了觉就少了。”郑科长就着月光,看着牧晨:“你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都结束了。”
郑科长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牧晨的肚子却沉默不下来,咕噜咕噜叫得格外响亮。
“饿啦?”
“嗯,坐了一天的飞机和车,太累了,晚饭没怎么吃好。”
“那边的桌子上有吃的。”
牧晨就着月光摸索到一个大大的方便袋,就将一大包东西都拽到床上,摸到什么就吃什么。
“真的太好吃了,郑姐,谢谢你呀。”
郑科长笑了笑。“郑姐,谢谢你,这山楂枣羹是我的最爱。”牧晨以为郑科长没听见,就又谢了一遍。
“好吃就多吃点吧。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买的,是秦锏送过来的,他说你半夜能饿。”
牧晨似乎被噎住了,使劲抻着脖子吞咽几下,又“哗”地撕开一袋其他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真好吃。”
“牧晨,枣羹还有吗,我也有点饿了。”
牧晨干脆光脚跳到地上,点亮电灯,将自己和一包好吃的都搬到郑科长的床上,将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二人一会儿功夫就全吃光了。天还没有亮,两个人又都重新躺下。牧晨品味着嘴里的余香,摸着有点鼓起来的胃部,脑海里突然呈现出几年前那一箱子的好吃来,当时和英华猜了半天,现在恍然大悟。
考查工作按部就班进行。于秦锏和尉迟牧晨归来后,郑科长密切关注二人。于秦锏跟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似乎没有受到调查事件的影响,工作起来还是一丝不苟,科学严谨,闲暇时和大家一起打打扑克,玩玩手机。尉迟牧晨回来后心情好了许多,但是对于秦锏受调查一事好像茫然无知,在工作中对于秦锏永远都是敬而远之,“于所长”三个字永远都是她与秦锏交流时最先说出的三个字,永远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两个人一起离开,又一起回来,难道真的是巧合!
“秦锏,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尉迟牧晨刚要敲门,听见郑科长略带焦虑的声音。
“不这样,还能怎样?”
“这些年,你捐献的东西没有存根吗,你那些根雕、木刻、养花的收入没有账目吗?为什么不拿出来,就任凭他们诬陷你?”
“清者自清,所里的账目清楚就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个人行为,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那牧晨呢?她作为你的助理,有权知道真相,你打算一直瞒着她?”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于秦锏的声音又传出来:“我没有刻意瞒她,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再说我现在已经不是所长了,她也不再是我的助理了。”
“牧晨……真的当她仅仅是你的助理吗?”
“郑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尽心尽力地为我着想,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怎么办呢?”
牧晨听到这里,捂住自己怦怦的心跳,蹑手蹑脚地退回去。
入夜后,尉迟牧晨躺在床上,琢磨着白天郑科长和于秦锏的谈话,越琢磨越愧疚。于秦锏被撤了所长的职务,自己不但没有任何安慰,这每天还一口一个所长的叫着。也难为了于秦锏,在这种情况下,还到机场接送自己,还天天给自己发短信,整天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想着想着睡意全消,悄悄起身,来到外面。
月光如水般温柔,仰望星空,月朗星稀。一转头,发现不远处一人坐在树下,背影寂寥。尉迟牧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无声的坐在那人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
远方隐隐的青山,净白的天空,天际一颗明亮的星星有点调皮的眨巴着眼睛。
大毛愣跑,二毛愣颠,三毛愣出来亮了天。牧晨想起家乡的俗语,三毛愣指启明星,现在的这可星星就应该是启明星吧。
时间静止般无声流逝,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秦锏,快来看这个!”尉迟牧晨兴奋的大喊。
郑科长吃惊的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锏,这里!”
于秦锏跳跃着跑向牧晨,躲闪着脚下一堆一滩的发掘物,远远看去跑得有点滑稽。牧晨大概也是看见秦锏的姿态有些奇怪,大声的哈哈笑着。
吃完晚饭,尉迟牧晨和郑科长一起将锅碗瓢盆刷洗干净,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屋里看书,主动邀请于秦锏等几个男生打扑克。有几次赢了,拔了些狗尾草硬要插到于秦锏的脖子里。于秦锏左躲右闪,大家一起按住秦锏,牧晨一根根插进去。又过了一会儿,牧晨尖叫着抱头逃窜,于秦锏抓着一把狗尾草,几大步追上去,全都扔到牧晨的头上,看见牧晨站在那里,一根根从头发里将草拉出来,放声大笑。
牧晨好不气恼,也是一边笑着一边扯掉头发上的草籽,于秦锏笑了一会儿,看见牧晨朝自己招手,小跑着过去,帮着牧晨从头发里衣服领子里捡出细小的颗粒。
于秦锏和尉迟牧晨似乎回到了初识的时候,有时为了一个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偶尔还夹杂着人身攻击,有时又能结成同盟,互相声援,有时空暇时和大家一起游山玩水,有时在厨房里默契合作,为大家奉献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时光在快乐中悄然滑过,炎夏过去,初秋来临。
一切都那么美好!
于秦锏贪污、挪用公款的事也查清楚了,纯属一场误会,于秦锏又恢复所长职务。研究所的考查活动得到上级的嘉奖,包括牧晨在内的几个年轻人将这次的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业内比较出名的期刊上,为职称评定又积累了一些资本。郑科长退居二线了李潇秋被提拔为副科长,但是是代理的。
周英华怀孕了。尉迟牧晨又有了新的活动。只要休息日就和英华出去逛街,待英华的肚子刚刚凸起的时候,两个人光婴儿的鞋就已经买了五六双了,衣服等用品更是买了一大堆。李潇秋提出严正警告,二人只做耳旁风。
临近年关时,陆思学结婚了,新娘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就是高一时最初一起吃饭的八人小组中的王秀华,两个人在德国相遇,没想到在异国他乡成就一段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