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危险的一夜,尉迟牧晨的发掘工作告一段落,但是,泥石流过后保护工作又被提早启动,尉迟牧晨可能在这里还需要呆更长的时间。牧晨写信通知了父母和马牧野,信里对经历的危险只字未提,报的全是平安。
趁着于秦锏再次去镇里的机会,尉迟牧晨请于秦锏帮忙寄信。
“你家原来住在西安呀!”
“嗯。”
“你怎么没考西安地质大学?”
“我小时候住在东北,考上大学后才搬过来的。”
“这么远呀,你老家是西安还是东北的?”
“这个我还真没具体问过我爸爸,我出生在东北,不过我填档案的时候都写西安。”尉迟牧晨说到这里,抬眼望了望于秦锏,稍有点奇怪地问道:“干嘛!查户口呀!”
“哦,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涉及到隐私了吗,那对不起了。”
于秦锏将两封信折叠一下,就要揣进上衣兜里。尉迟牧晨看见于秦锏的眼神黯淡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辞有点不友好,就无话找话,“你看一下,两封信的地址不一样的,你别邮错了。”
于秦锏将两封信都展开,仔细看一下地址。“第四军医大学的,很牛呀。你男朋友呀?”
尉迟牧晨红着脸点了点头。
“马-牧-野,你们的名字中怎么都有一个牧字?”
“这就是缘分呗!”
“这两封信需要我亲自送到吗?”
“?”牧晨没有理解于秦锏的意思。
“两封地址不一样,需要投进不一样的邮桶吗?”
“不需要呀!”尉迟牧晨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傻傻地笑笑,叮嘱到“开车注意安全呀。”
“我走了,午饭我都做好了,衣服也洗好了,别忘了收了,我晚上回来。”于秦锏交代几句就蹽开大步走了
经历泥石流之后,尉迟牧晨和于秦锏的关系似乎不想以前那么自然了。
于秦锏大包大揽一切事物,总是忙得团团转。偶有闲暇,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跟大家待在一起,也不再捉弄牧晨或逗弄丽丽。要么独自坐在帐篷边上或树荫下,久久望着远方出神;要么就点燃一只烟,吐出一串串烟圈,看着它们慢慢扩散,徐徐荡开,渐渐消弭,消失在茫茫天地间;要么就拿出一根长箫来,呜呜咽咽的吹着。每逢这样,丽丽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静静地趴在主人的身边,好像懂得秦锏心思似的。
十一假期,陆思学从国外回来了。
街边的小吃部里,陆思学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微微有些醉意,就将自己对英华的思念统统说出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泪水淌了满脸。
“我知道英华是为了我,所以才躲起来了。”陆思学又灌下一杯酒,“她不可能又看好别人了,我……”
“思学,既然你知道英华的苦心,就不要辜负英华的付出。”马牧野劝慰到。
“她好吗?”
“很好。”
“你见过她?”
“没,听牧晨说过,英华教小学,去年还去进修本科呢,过的挺好。”
“她在哪?结婚了吗?”
“不知道在哪,她俩不可能让我知道。但肯定没结婚,也没……交男朋友。”
陆思学又一杯酒灌下去。
“我不找了,就满足她吧。”
“英华当知你心。”
“知不知又有何用!”
第二天,马牧野在机场为陆思学送行,二人唏嘘不已,正当青春年华却不得不感慨生活的痛苦和艰难,正是激情勃发却不得不品尝爱情的酸楚。昨晚酒醉时,二人都怀疑是不是因为爱情开始的太早,可算完自己的年龄,又觉得不早,他们都二十六了,如果在老家,孩子都能够打酱油了。
送走了陆思学,马牧野给牧晨写了封长信,将陆思学的痛苦和绝望都一一告知,写着写着自己反倒泄劲了。陆思学已经出国了,即使将来回来,也一定会留在北上广这样的城市发展,他和英华两个人根本就凑不到一起。想到这里,内心更加酸楚,想到如果牧晨分配不到西安,自己和牧晨也面临相同的情况。
十月末,张教授和于秦锏结束工作离开。吴教授也返回学校,尉迟牧晨和其他几个人留下来,指导博物馆对化石的保护工作。十一月末,牧晨也结束了甘肃方面的工作。
尉迟牧晨返回的第二天,就去工作单位报道。她被分配到与大学长期合作的研究所,留在了这座城市,想分到西安的愿望落空了。
接待牧晨的是位将近五十来岁的女科长,姓郑。郑科长先领着牧晨办完手续,又领着牧晨去看了宿舍,最后直接将牧晨带到办公室。
“尉迟牧晨!”牧晨站在陌生的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办公室里全貌,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李潇秋,你嚷嚷什么,快帮忙挪挪办公桌,这是我们所新来的同事——尉迟牧晨。”郑科长冲着屋里的几个年轻人说道。
尉迟牧晨向每一人鞠躬。
“来来,小学妹,你别理他们,有学长我罩着,保你万事大吉。”一个个子高高,清瘦的男生热情的接过牧晨手里的物品。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李潇秋,山西晋中,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学哥好!”在陌生的地方遇见并不算熟悉的人,但对牧晨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去,别添乱。尉迟牧晨,你就在这个科室办公,研究室也跟我们一起,我会带着你慢慢熟悉的。”郑科长将李潇秋推到一边去。
“科长,将尉迟牧晨交给我,保证一个星期后,她就能熟悉一切业务。”李潇秋是个典型的自来熟,“对了,我们还是都叫你牧晨吧”还没等牧晨有所反应,李潇秋又对着大伙说道:“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叫她的。她那四个字的名字,太绕嘴。”
“李潇秋,尉迟牧晨跟你很熟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的问道。
李潇秋抓抓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干笑着。
研究所的工作繁琐,沉闷。每天与化石打交道,将破碎的碎片拼接完整,将多余的杂物一点点剔除,将相对完整的分门别类,判断年代,做标签,加保护膜,常常几个小时不动地方,累的腰都抬不起来。还有几天得回学校帮那些外出的教授们代课,牧晨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两头不见太阳,一晃又两个月过去了。
元旦只休息了两天,当然不能回家了。马牧野也没有休息,照旧写来了长信。
这天一早,牧晨来到办公室,将整理好的材料递给郑科长。郑科长接过材料,签好字,递给牧晨,对她说道:“牧晨,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和我们同一个研究室了。!”
“为什么?”
“所长回来了,他亲点你去他那儿。”
其他同事都抬起头来,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牧晨。
李潇秋望着牧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歪倒在椅子上,作死亡状。
这两个月,牧晨虽然没见过所长,但所长对工作的苛刻和严厉早已如雷贯耳。同事们凡事工作出错了,总是手捂胸口,侥幸叹道:幸好所长不在或完了完了,所长要是在就死定了。
牧晨仍站在郑科长的旁边,可怜兮兮的问:“科长,我可以不去吗?”
“牧晨,你饶了科长吧,她就是有一千个胆儿也不能留你的。”李潇秋“活”了过来。
“别听他们瞎说,一会儿你就去三楼所长办公室吧,所长这时候应该到了。”郑科长拍拍牧晨的后背。
“牧晨,加油,自求多福吧,愿你永生!”李潇秋帮牧晨将办公箱搬到三楼楼梯口,递给牧晨后一溜烟跑了。
尉迟牧晨将衣服整理了一下,鼓足勇气,挺了挺脊梁,一副大义不归的神态敲了三下门。
“请进!”浑厚威严有点耳熟的男中音。
屋里没人。牧晨疑惑的打量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复古书架,从东墙一直延续到南墙,北墙,要不是留着门窗透亮,牧晨都怀疑这是一个图书仓库。东面书架的前面,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面上垛满了文件夹,足足有半米高,一台计算机被挤到右面的桌角上。西墙下摆了一排布艺沙发,两个复古的圆茶几,整个屋子里的摆设都古香古色,透着一股远古的气息。
“所长,尉迟牧晨前来报道!”
“你来了!”欣喜的语调,耳熟的声音,一个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直起身子,望着牧晨得意地笑着。
“秦……秦锏!”牧晨张大嘴,鼓着眼。脑海里自己勾勒的秃顶、面瘫、戴着瓶底厚的眼镜,总是老学究神态的老年男人怎么也跟眼前的人划不上等号。
于秦锏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两次合作,牧晨怎么也没有想到,整天跟自己斗嘴斗个不停的秦锏居然是所长,而且是一把手的大所长。
“牧晨,快将你的嘴合上,下巴要掉地上了。”于秦锏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接过牧晨手里的箱子,推着牧晨的后背,忍着笑指着沙发说:“坐。”
牧晨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来,喝口茶!”于秦锏熟练地涮杯、沏茶,微笑着看着牧晨,递过来一杯茶。
“谢谢于所长!”牧晨双手接过茶杯,仍站在沙发旁。
“哎,怎么了?你还是叫我秦锏吧,叫于所长,哈哈,太别扭了,哈哈……”于秦锏说说笑笑,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严厉的所长。
“于所长,我在哪办公?”
“怎么?生气啦?你在旁边的房间,这间我平时也不怎么在这儿,来个领导的时候才装装样子用。我们主要还是在研究室里。”
于秦锏拿起牧晨的箱子,领着牧晨来到旁边的房间。
这间屋子与所长办公室一样大,最显眼的还是同样绕屋一圈的高大的书架。房间里也有一个大大的办公桌靠在南窗下,上面同样堆满了文件。靠东墙是一张稍小一点的办公桌,上面也堆着一滩文件。每个桌子上都有一台电脑。
西墙下也是同样的沙发和茶几,摆着茶壶,茶杯,看起来好像都是木制的。门口有一个木雕,一只雄鹰站在古树上,展翅欲飞,两眼熠熠闪光。
“我倆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材料都整理完。”于秦锏回头看见牧晨还站在门口,便伸手要拉牧晨进来,没想到,牧晨迅速往后躲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警惕。
“于所长,我的专业是地质学,不是文秘。”
“我知道,你现在的职务是所长助理,有时候帮我整理处理材料,当然了平时的主要工作还以专业为主。”
“所长助理?”
“对呀,郑科长没告诉你?”
“我是来……”
“我知道你专业能力强,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我还不了解你,放心吧,我不会埋没你的才能的!”
“谢谢于所长!”
“牧晨,你非得叫我于所长吗?”于秦锏有些无可奈何。
“于所长,我从小时爸爸妈妈就告诉我,要尊敬长者,我接受的教育也是要尊重领导,我接受的历史熏陶更是告诉我对领导必须尊敬有加!”
“……”于秦锏觉得自己做得确实有点过分,也难怪牧晨有点生气,话语硬邦邦的,就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坐到办公桌旁开始办公。
尉迟牧晨站了一会儿,发现事已至此,也只好坐下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