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稳稳的落在顶端,相视而立。舟增忽道“范叩,虽说刀剑无眼,我俩本是切磋,但被传出生死之战,实为可笑。”范叩一听,啮嘴笑道“不管如何,今日都要分出高下,请吧。”
他二人都各自敬佩,上次一战,已有十年余载。要论剑术,确实相差无几,此时舟增见他呆呆站立,目中忽露凶光,暗自戒备。果然听他大喝一声,恶狠狠的扑了上来,当下不好怠慢,使出平生所长雁归南天。两人身携劲风,足踏飞沙,在这宽仅尺许的山峰上各展平生绝技,倾力以博。一侧是万丈深渊,只要稍有差池,便是落得粉身碎骨之祸。比起平地相斗,凶险万倍。虽然二人年事已高,精力都有所衰竭,但武学修为却是炉火纯青的境界,尽显出招式精妙,墩厚沉稳,高处争斗,也如履平地。双方都互拆下十余招,不由得都是心中钦佩,范叩叫道“舟兄,厉害的狠啊!”舟增爽朗笑道“范兄也是不弱。”
二人缠斗一团,久久不见分开。张猛见地势险要,害怕舟增掉下山峰,但有时又见范叩遇窘,心中不觉也盼他转险为夷。舟增对他有恩,情谊深重,然而范叩又性情豪迈,这随身携带的当世大侠风范,令他一见便为之心折。
数招之后,张猛见二人总是能在对方疾风骤雨的攻击下化险为夷,便也不在担忧双方安危。和众人一样,潜心细看这微妙武功。天下武学归根结底始出一系,虽然见两人所使招式都独出新裁,变幻莫测,但武术要义与总纲暗合。心中一喜付道“苦练半生,还不如看一场这样的巅峰对决,原来能有这么多推衍变化”
堪堪拆到千余招,二人武功未尺,却年事已高,都感觉气喘吁吁,手脚也变得迟缓起来。范叩身形退后,放下手中宝剑说道“打了半日,想必肚子都饿了,不如下去吃饱一顿再比如何?”范叩正当奇怪,听到一个‘吃’字,立即退后,连忙叫道“好极,好极!”此时高阳当空,众人只是观望都觉口干舌燥,苦叫连连,听闻二人中途休息,都纷纷让出道路。张猛携来提前准备好的竹篮,放在一旁,又去提着两坛酒来放在矮桌之上,打开篮盖。卤鸡卤鸭,白酒米饭,一应俱全。范叩心中一喜,忙抢过一个卤鸡,大口咬下,吃得嘎嘎作响,嘴里还不迭说道“味道不赖,好吃,好吃!”舟增呵呵笑着,也把一块鸡腿塞进嘴里。张猛拿起一块鸭腿递给复几许,柔声道“小馋鬼,快吃吧!”
“几许,几许!”远远便传来燕文姬的叫声,良辰也跟在身后。
复几许闻声望去,见是熟人,不由得会心笑道“文姬,良辰!你俩也来了”
张猛叫过二人,也分别拿上一块好肉,说道“在马家过得开心吗,我还以为俩早就忘了几许。”这句话,六人都听出只是玩笑,燕文姬跟张猛问过好,脸色暗淡,低头便不再言语。
良辰说道“我们已经离开马家,原因晚点在说!”张猛‘嗯’了下,也没有继续追问。范叩边吃边喝看着眼前的三个小孩并没说话,只是略有所思。
几人吃了些食物,站起身来,周围的人也陆续起身,三五成群。范叩向舟增道“舟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们继续!”
那知舟增摇头回道“不比啦,算你胜就是。”范叩双眼发直,喝道“什么叫算我胜?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范叩话虽不假,哪里是要真的杀了舟增,只是想亲手胜过他,心里一急,才脱口而出。折手抽出剑身,向舟增兜头罩去,当年他掌中剑纵横齐国,凶猛无比。这一剑击将来,剑身未至,一股劲风已将张猛逼得喘不过气。张猛立马跃开躲避,看到舟增时,只见他握剑的大指发力,剑身将出来,另掌提剑,二人已斗在一起。舟增的剑也是威震天下,世间无双。此时也是一剑使出去,带着‘嗖嗖’风声。
这场武斗,和普通的切磋较量又是另一番时景。但见范叩剑去猛虎下山,舟增剑来老鹤乘轩,或似水起大浪,或若火山汤海。斗得天昏地暗,只把众人看得热血沸腾,如痴如醉。
二人你来我往,直斗到不见皓日。也未见胜败,张猛见已过半日,快到傍晚。两人年事已高,在比下去必有闪失。便大声叫喊,劝二人罢手。舟增与范叩正斗得兴起,早已忘了始终,那肯罢斗?张猛也是无奈,只好作罢,由着两人。
范叩却说道“罢了,罢了!”将长剑一舞,相距一丈有余。
舟增不解道“你认输了?”
范叩瞪着一眼,喝道“胡扯,我是在想,就算继续下去,也没办法分出高低。”
舟增皱额道“你我尽出平身所长,也难分秋色。”
范叩眉头上扬道“对啊!比的是剑术,不是体力。”
舟增微微一笑,问道“依你看,如何?”范叩一听,便知舟增上当,不由嘿嘿笑道“反正打不动了,不如你我都教出一个徒弟,代替我俩?”
舟增先是一楞,随后想道“甚好,既有了衣钵,还能不失前约。”二人同时收了剑,落在平地。
范叩继续道“这样定了,十年之后,我们教的徒弟在此论剑。”不约‘哈哈’大笑,达成共识。
舟增说道“走,喝酒去。”话毕,两人都足踏凌空,眨眼便远去。说走就走,留下众人傻傻的目送他俩,突如其来的转折,甚至还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二人离开,已无好戏可观。张猛看着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回头跟三人说道“我们也快离开吧,”用食时,四人与舟增走的近,众人看在眼里。现在二人离去,张猛怕成为焦点,带着三人匆匆散去。
两个疾风骤步,跃开山谷,翻奔顶峰,穿过林间。若过之处,卷起阵阵风波粼粼。北风呼呼,刮散落叶凤舞。以至傍晚,但皎洁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山包上,舟增与范叩共饮坛酒,相谈甚欢。他们昔日是对手,现在却是知已,好友。范叩接过酒坛道“这样走了,留下那几个小兄弟,没问题吧?”
舟增自然明白范叩说的是张猛四人,笑道“不打紧,那几个人聪明着呢。”
范叩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舟增道“当然是回家!你呢?”
范叩听见反问,回道“我啊,四海漂泊,哪里都是家,哈哈...”舟增递给酒坛,又问道“听说,你有个红颜知己,不去找她?”
那知范叩苦乐摇着头,良久才道“她为我,爱了十年,等了十年。本来答应为她弄剑。等我去时,她已病入膏肓,卧榻不起”说到此刻,范叩仰头映月,紧闭双目,牙关格格作响。他不想脆弱一面让舟增看见,奈何泪痕划下。
范叩继续道“我有负与她,当年她豆蔻年华跟了我,直到她走的那刻,还说可以为我在等十个十年。”一饮而过,舟增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言语。同时,二人望赏浩瀚星空,仿佛有个貌美女子,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