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城外,秋去冬来,已是寒风瑟瑟,白雪皑皑。
燕文姬独守屋外,望着远方,此情此景,她长吁短叹,不知人去黄昏后,疑是冬至腊寒梅。
复几许与张猛从屋内走了出来,映入眼里的是孤独和她消瘦的背影;复几许将手中的一件腹裘羽披给她系上,吐出阵阵白雾,没有话语望着远方。
良久,张猛打破了久违的宁静,吁叹道“文姬,到屋里来吧,外面风大,你急也没用!”
“义父,已经七天了,良辰肯定出事了”燕文姬转过头双眼微红的说道。
“大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不要乱想。”复几许心中也是明白,但还是安慰道。
张猛身为三人义父,哪有不担心之理,但他毕竟是长者心思缜密许多,此时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张猛走到二人身前,负手而立道“你们放心,良辰也是我的义子,我会亲自去找将他安全带回来的。”
“也让我一起去吧,义父。”复几许随声附和,燕文姬此时也转悲为喜,露出一缕笑意。
张猛正要说道,忽的一闪掠过一道白影,若没有极好的眼力定会误认是这漫天飞雪的重影。身形立正,才知是位白衣飘飘的老人,手持一柄宝剑,来者正是范叩。与十年前相比较,此时的他容貌虽无大异,但神态锋利,周身略带一丝仙风道骨,尽显出他的孤傲气质。
但见他缓缓说道“你们都不用去,良辰是我徒弟,我这个做师傅的理应负责。”
“可是…”张猛刚要说话,便被他话语打断…
“没什么可是!老夫保证会在你寿宴之前,将他平安带回。”范叩声音听似温和,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去抗拒的气势。
“前辈”复几许抱剑行礼道“大哥就拜托你了”
范叩点了点头以作应答,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燕文姬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姑娘也别太担心,世间万物有因有果,现在所经历的,必是以后所拥有的。”
说着,他的身影如飘如幻,也许是错觉,或者是环境的关系,明明见他一步步离开,却仿佛早已在很远的孤山之外,举手投足间便是一道鸿沟,一方乾坤。
范叩的身影刚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舟增不知何时已到木屋中,他抖了抖羽披上本来就不多的雪花,坐在火堆旁取起暖来,但见他手中每一个动作,仿佛要将那火苗抓住一般如真似幻。
舟增笑了笑,悠悠说道“都进来坐会吧,外面不冷吗。”
三人这才发现,复几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做了他十年徒弟,对这个师傅早已司空见惯。
“师傅什么时候到的”复几许语出同时走进屋内。
张猛柔声道“文姬,进去吧”
二人也进了屋,在火堆边围成一圈。
舟增又道“范老头平时虽然不靠谱,但办起正事却不含糊,而且论能力和资格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舟增的话让气氛缓和不少,连一直板着脸的燕文姬都粲齿而笑,张猛没有多言,他现在只需坐等其观。
涯下,风七娘夙兴夜寐的照顾,良辰恢复了意识,外伤已无大碍,只是摔断的腿还不能动弹,性命却是保住了。
良辰无力的斜靠在石洞的墙上,苍白的面容显得如同一具尸体,身上披着虎皮,一堆篝火在身前栩栩跳动,将整个山洞照亮。
此时,风七娘跑进山洞,将一只野鸡扔在一角,忙用冻僵的双手在自己粉嫩的脸颊上戳了几下。
“今天可以吃烤鸡了”风七娘含眉笑道。
良辰望着她问道“外面冷吗?”
风七娘一怔,回道“雪下的挺大是蛮冷的!”
“哦”良辰应了一声,继续道“这几日有劳七娘了,找到出口了吗?”
风七娘长叹了口气,吐出一道白雾说道“还没有,这两日大雪将很多树都压断了,许多地方已经走不通了,看来我们至少要等雪融化在想办法了。”
“没事”良辰一脸认真的道“等腿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出口。”
说话间,风七娘已将野鸡架在火上烤着,阵阵芳香扑鼻,二人相视而笑。
风七娘用树干削好的器具捧来一瓢雪水放在火边,说道“等它化了,就可以喝了!”
良辰望着她在瑟瑟发抖说道“七娘,你坐在身边来吧,这虎很大足够两个人用,这样你也暖和一点。”
风七娘没有应答,目光看向外面飘零的白雪,脸上露出一丝害羞,慢慢的靠拢过去,两人形成依偎姿势,若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是一对在山洞避雪的小夫妻,甚是恩爱。
良辰顺势将虎皮给她搭在身上,更惹的她含羞哒哒,一缕红晕盖过脸颊,使她看上去更加柔情似水。
良辰问道“好点了吗?”
“嗯”风七娘点了点头道“等雪小点,我再出去找会出口,随便看看能不能在逮几次野味。”
“好的”良辰回道“只是七娘也要注意安全。”
这本无多意的一句话,听在她的耳朵却是美滋滋的。
风七娘开颜笑道“放心吧,我会注意。”
二人就这样娓娓而谈,忘了寒冷,忘了困境,良辰的手不知何时已环在她的肩上,而她的身躯也靠在他的怀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是天公作美,这漫天纷雪,久久不见变幻,一直这样持续…
范叩离开以后,直径向武遂使去,他没有骑马,却能与风并驾同行,比马还要快上几分。他的身影如鬼魅,一眨眼,便是数十丈之距。他的全身竟然没有落雪,不知是化了?还是飘雪在刻意躲避他?
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一天一夜便到了那武遂城外的驿站处,一排排柳树顺风摆动依然如此,唯一变的就是屋顶和枝干裹上了一层白装。
范叩飘然而至,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只见屋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六七个人。
“店家,温壶好酒。”范叩坐了下来将剑放在桌边叫道。
“久等了”店家应声而出,手中托起一壶酒和几盘菜放下说道“老人家,还需要什么,你吩咐。”
范叩酌了一口酒,问道“店家,跟你打听个事呗”
这店家一听,上下打量了范叩几眼,见他慈眉善目并不想坏人,穿衣服饰又显大气,便笑呵呵相对。
“你问便是,我若知道定然会言无不尽”店家回道。
范叩‘嗯’了下,问道“店家,除了这条官道,还有别的路去武遂吗?”
店家笑了笑,道“有是有…但是要爬山涉水的很是难走,经常还会有猛兽出没,所以基本上是没有人走的!”
“这样”范叩思索了起来,又说道“也就是说想要去武遂就必须从这条官道过了?”
店家怔了下,立马回道“要隔着往日兴许是,你也看见这大下雪的,谁愿意多绕这几里路活受罪不是。”
范叩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道“那听店家意思…话外之意是…?”
这店家瞬间露出一丝惊恐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前几个月山头出了一只大虫,伤了几十个大汉呐,相亲们没办法都避而远之,哪条路就没人走了!”
说到这,店家立马又‘嘿嘿’笑道“可十几日前,来了个少年。看着斯斯文文,那家伙武功了得!在我这里和一个漂亮的女子将一群大汉给打跑了。走之前吧,声称要去打这大虫,本来我还担心,谁知道几天后这大虫真被这少年给打死了。”
范叩听的同时,心中暗自思索,按照时间推算这店家口中的少年十有八九便是良辰,至于这个漂亮女子,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范叩等他说完,从腰间摸出几块蚁钱币说道“店家,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些刀币都是你的!”
这店家是生意人,本就是为钱而活,看到范叩手中的刀币笑的合不拢嘴,说道“老人家到底想知道什么?”
“关与这个少年的事”范叩严肃的道
店家不由皱眉,一脸认真的想了一阵子说道“我好像听那女子叫他良少侠…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范叩心中一喜,说道“这些就够了!”
语毕,范叩将手中的刀币抛在桌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店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在他身后叫道“老人家,你要去武遂的话小心一点,前几日发生了命案,被杀的好像正是之前与少年打斗的一伙人。”
范叩一听,立马转过身厉目问道“为什么不早说,在什么地方?”
眼光犹如两条毒舌,不怒自威,惊的店家一脸惶恐,退了小步支支吾吾道“我…我认为两者没有关系,所以…”
“在什么地方”范叩冷冰冰语气再次问道
“就在前面不到一里的山崖”店家被范叩的眼神盯着,不知为何只觉得毛骨悚然,说道“老人家可以…可以去武遂打听,应该能知道想要的消息。”
“多谢!”屋内传出范叩空荡荡的声音,人已不见身影。
店家忙不迭得长吁一口气如获大释,用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走到门口观望,只有大雪纷飞,地面上连脚印也不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