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语桐的目光落在前方烛火上,睫毛渐渐低垂,在眼帘下洒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那一次,他想带我回元国,马车里的人,是你事先安排的吧?本来事情过了这么久,我都已经忘记了,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太笨了。你喜欢他,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一次,你又为了他,才背叛了我,是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陷害她的人会是乌雅。
她思考了很久,才想出这种可能。乌雅爱慕着元伟,只有为了心爱之人,她才会做出背叛这种事。
只是,令她不能理解的是,乌雅这般陷害她,目的是什么?
“小姐......”乌雅泫然欲泣,哽咽道:“奴婢不敢肖想殿下,奴婢只想你离开王爷,回到元国去。”
安语桐无奈地摇头叹息,眼中露出罕见的凄凉之色,那个被她替代灵魂的安语桐,此生再也回不去元国了。
“你救过我一命,你走吧。”
“小姐......”乌雅忽然伸手,拉住了安语桐的衣角,哭泣道:“求您不要赶乌雅走,乌雅说过,生生世世都要照顾您。”
安语桐用力拉过衣角,竟是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小姐,奴婢不想走......”
门打开之时,居室内只余下乌雅绝望的哭泣之声。冷奕看到安语桐悻悻然地出来,心中忿忿不平,他没想到背叛王妃的人,居然会是乌雅。
“冷奕,找个人暗中护送她回元国。”
“王妃......”
“是。”
冷岩当下应诺,立马打断了冷奕想要说出口的话。冷雪看了眼居室的方向,心中微微有些泛疼,乌雅居然背叛了主子,那主子心里该多难受。
她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无论什么时候,她绝不会背叛主子。
看着安语桐的脚步朝院外走去,冷雪上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要去哪?”
“静心阁。”
安语桐回答的简明扼要,她不相信,这一次突发事件,和许馨雅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在回来的路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只有皇祖母和云淑会中蛊毒?殿内其它人都没有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碰了别人都没有碰过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测,她需要做的,就是找许馨雅证识这件事。
......
夜。
明月悬空,清光倾泻而下。小院里的花,在月光的浸润下,绚丽多彩,香飘宜人。
夜风拂过,月色荡漾,花影扶疏。
比月色更美的是花,比花更美的是人。
许馨雅白衣胜雪端坐在小院的凉亭中,她合着眼,素白的指尖轻挑琴弦,指尖处流淌着低沉的曲调。
安语桐到了小院门口,静静地聆听着她略显哀伤的曲子,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许馨雅,白色的轻纱披在她身上,周围好似都笼罩了一层薄雾,似梦似幻。她当真是美玉生晕,清丽绝尘。
这样美丽的女子,任何一个男子看了,恐怕都会动心吧?
一曲终了,余音消散......
许馨雅睁眼,清淡的目光正对上安语桐明亮的双眸,她悠然起身,淡笑道:“你来了。”
安语桐心中暗暗冷嗤,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她。
果然,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独自迈着步子朝许馨雅走过去,将其他人都留在了院外。当走到凉亭之中时,她静默地看着许馨雅,突然低低地笑出声。只是,那样的笑,不论是脸上还是眼中,都没有一丝温度。
“你笑什么?”许馨雅看着她笑,突然有些心虚。
“我在笑,喜欢穿白衣的人,原来心肠都是黑的。”安语桐莞尔一笑,眼中却不乏嘲讽之意。
许馨雅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睑下垂,却是静默不语。
安语桐上前一步,干净的手指轻轻挑动了一根琴弦,清脆的弦音回荡在二人之间,似乎将周围的空气凝固住般。
许馨雅屏息看着她,只觉得她接下说的话会让她心中添堵。
安语桐沉默了良久,语调忽然低沉了下去,“你知道云瑾为什么会喜欢我吗?”
她的问话让许馨雅心中微然一颤,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却见安语桐对着那石桌上的古琴......在笑?
安语桐在笑,那样的笑是由心的,好似回忆的语气,慢慢出口:“我唱了一首《红颜劫》,然后给他讲了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
安语桐想起了那个夜晚,她独自在瑾轩居小院内,唱歌给他听。然后跟他说了很多话,那个夜晚,月光照在炎云瑾的脸上和眼中,让她怦然心动。
许馨雅的心咯噔一跳,眼眶泛酸,内疚之情如潺潺流水般,涌上心头。
“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安语桐喃喃低语,那低淡的声音宛若萧萧落叶,无端地生出一股凄凉。
许馨雅抿了抿唇,泛红的眼中,有些异样的神色,问道:“你是来要解药的?”
“你倒是直接。”安语桐苦笑,“如果我要,你会给吗?”
许馨雅处心积虑地布下这个局,怎么会这么容易将解药给她?
“那你来做什么?”许馨雅反问。
“那你等我做什么?”安语桐好笑地反问。
许馨雅微微蹙眉,对于这般和安语桐说话,竟然有点甘拜下风。这个女子,真的很聪明。
“皇祖母和云淑中了蛊毒,是因为你绣的佛经吧?”
虽是疑问,但安语桐已经肯定,只有她们两个人摸过那份佛经,其余人根本就没有机会碰到。
“安语桐,你很聪明。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的确是佛经。但也和你身上的香囊有关......”
“香囊?”
“佛经上本无毒,香囊也没有毒,只是这两个东西加在一起,便有毒了。至于蛊?”许馨雅冷冷一笑,“还要多谢那位驱蛇之人。”
安语桐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果然,好计谋!
南宫无情,乌雅,这些人全都被许馨雅算计在其中。只是她不解,这件事只是许馨雅一个人操作的,还是说在她的背后,还有人?
知道整件事的缘由,她心里好似没有之前那般恐慌,她仰起头,直逼许馨雅的眼眸,问道:“你这般害他身边的人,你的心不会痛吗?”
她的问话深深刺入许馨雅的心肺之中,让她疼的有些艰涩。她眸光微闪,撇过头,直言回道:“比起这些,你和他在我面前恩爱,我的心更痛。”
呵呵......
安语桐冷笑地摇了摇头,原来,许馨雅害她,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半晌,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好似如释重负般,问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交出解药。”
她这般潇洒坦然的做法,让许馨雅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赞赏,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如果......我让你死呢?”
安语桐不以为意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嘴角挂了模糊的笑,“你是想让我畏罪自杀?”
“怎么?不敢?”许馨雅讥讽,“你不是很爱他吗?”
安语桐静静地看着许馨雅,那双坦诚的双眼似乎要将许馨雅心里的想法,看穿看透一般。许馨雅被她看的心底毛毛的,她眼睛撇向哪里,安语桐就捕捉到哪里。最后她只能低着头,硬声道:“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明日午时之前,她们如果不服解药,必死无疑。”顿了顿,她好似提醒一般,轻声道:“你别想着让他来找我要解药,即便是他亲自来,还是这样的结果。安语桐,如果你不想让他为难,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没有退路,不是吗?”
安语桐深吸一口气,紧闭了下眼睛,她的确没有退路,她何时被人逼到要自杀的地步。再次睁眼之时,她唇边蔓延了复杂的笑意,说道:“为了他,一条命算什么。许馨雅,记住你说过的话。”
语落,她脚步一提,直接绕过许馨雅走了出去。
“等等......”许馨雅看到即将要走出院门口的身影,突然出口叫住了她。
......
静心阁居室内,许馨雅蜷缩在床榻上,正抱着头低低地呜咽,那是一种无助的哭泣......
安语桐,没有人喜欢当坏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月前,元国营帐内......
“启禀皇上,外面有一位白衣蒙面的女子求见。”
营帐外,士兵的禀告声响起,让元伟执画的手微微一僵,他抬头看着营帐门口,淡声道:“快请。”
许馨雅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帐篷,一进去,炎祁端端正正从凳子上,起身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许馨雅面前,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唤道:“娘亲......”
这般小心的态度,全然没有了刚刚活泼的模样。
元伟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他暗暗打量了眼前的这两个人。论长相,这个小孩和眼前的女子极为相似,可是,看她如此清冷淡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
这是为何?
许馨雅淡漠地站在原地,心潮起伏。这几年,她一直竭力回避着当年的事情,可是,每看一眼这个孩子,她便厌恶自己一分。
“她就是你的娘亲?”元伟看似在问炎祁,目光却一直落在眼前如谜一般的女子身上。
炎祁抿了抿小嘴唇,心里委屈地想哭。他怯生生地不敢点头,他没有忘记,娘亲曾经告诉过他,在外人面前不要叫她娘亲,只唤她姑姑......
可是,她分明就是他的娘亲啊!
元伟挑了挑眉,温润的脸上多了几分玩味,他吩咐杜寒将炎祁带下去。整个营帐内,只留下元伟和许馨雅两个人,元伟从案桌前绕开,走到许馨雅面前,温声开口道:“他是你跟炎云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