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说飞崖前,小津惊闻洞中老者居然被孙静水与萧入圣挑断手筋脚筋,震惊不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想这孙静水与萧入圣都是当今南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泰斗,自然德艺双馨,断然不会随便害人。这里面的老者要不是拿话来骗自己,便是十恶不赦之徒,才会被两位前辈合力废了手脚,并终生囚于此处。
小津想着,不禁警惕起来,道:“你既被我太师父与萧师叔公废去手脚,必是魔道中人。”
洞中人嗤之以鼻:“何谓正道?何谓魔道?江湖之中,只有最强,才是王道。”
小津不以为然,只是奇怪孙静水与萧入圣既然要废那洞中老者手脚,其必定是十恶不赦之徒,但又为何不干脆把之杀掉,以免除后患,而是囚于洞中?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又问道:“你囚于此处多久?”
洞中人沉默片刻,道:“洞中不知岁月,老夫也说不准有多久,约莫三四十年吧!”
小津不信,道:“三四十年?那你不早饿死才怪?”
洞中人道:“那孙静水还是念点昔日旧情,虽废了老夫手脚,却没废我一身内功,老夫自是手脚无力,但内力充裕,尚能移动,这洞中有数处水潭,又有无数野果,饿不死。”
小津越想越不对劲,他太师父既念旧情,何以要废了那老者手脚?既已废了他手脚,又何必念哪旧情?小津更加肯定当中必有重大隐情,只是孙静水与萧入圣二人既把那老者囚于此处难以发现的飞崖洞中,自是不想让人知道,当下不敢惹祸上身,一心要走,便道:“晚辈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洞中人却道:“小子,老夫听你呼吸粗浊,脚步沉重,似是不懂丝毫武功,你这仙风门十一期第子的身份是如何混来的?”
小津心想他到如今还无法学武的原因实在过于曲折漫长,也没心思跟那老者解释,便道:“我刚插班的十一期第子,故还没来得及学武。”
“那你师父是谁?”洞中人又问。
师父是谁?之前没有人问,小津也不觉得什么,此刻被那洞中老者一问,心里才嘀咕起来,是呀?我师父是谁?如今自己五行天资未定,五脉中那一脉都不算,又无人教他武学,平素都在梨园书海跟郭哉学字,要说自己如今的师父是谁,也只有郭哉勉强算得上了。小津想着,便道:“我师父是郭老。”
洞中人迟疑片刻,问:“郭老?可是郭哉?”
小津回道:“是的。”
洞中人笑道:“那家伙有出自息了,啥时候当的授法师父?”
小津解释道:“非也,郭老不是授法师父,他如今掌管梨园书海。只因我在五行灵石坛上甄别五行天资时,五块灵石碑均没有反应,所以暂时没有被划归任何一脉,而是先由郭老教我读书识字。”
洞中人听得五块灵石碑均对小津没反应,登时心下一震,眼中迸发青光,久久没有发声,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与沉思中。
小津见洞中人良久没回应,便问道:“怎么了?”
洞中人突然放声大笑,只是笑声却极为凄厉,似笑更似哭,一直笑了良久,才哽咽下来,然后语带阴柔的道:“小子,我敢预言,仙风门不会教你一招半式。”
小津闻言大惊失色,慌问:“何出此言?”
洞中人笑道:“问你家掌门去。”洞中人说完,转念忆起多年前自己被废去手脚时的情景,心中有怒,便想道:“越是你仙风门不让教的人,老夫越是要教。”于是又朝张之津说道:“也罢,反正这仙风门中除了五极手,其它武学老夫也会,甚至还有比《五行证法》还要厉害的功夫,要是小子你想学,老夫收你作便宜徒弟,悉数教你,如何?”
小津不知那洞中老者何以会预言仙风门不会教他武功,白瑜已经说了,只要三个月的观察期一过,自己便能学武。又想到那洞中人手脚被废,还隔着一道数百斤的石门,如何能传授自己武学?小津想毕,自顾道:“我自有良师教我武艺,用不着你忧心。”
洞中人笑道:“自有良师?小子,你这话说早了吧?罢了,要是以后你想学功夫,就到此处来吧。”洞中人说完,摇头苦笑,心道:“想我李瑞阳天纵奇才,如今却居然要求一个黄毛小子学我不世神功,折堕,真是折堕”。洞中人思潮起伏,“要不是看在你小子跟老夫一样,都是个跳出五行之人,有可能学会老夫本事,以让我的《偷天换日功》重见天日,老子才不会这么便宜你。”
小津不知老者心思,只是奇怪他为何执意说仙风门中无人会教他武学,只道那洞中老者想必是关在洞中太久,日夜又无人说话,难免思维偏激,胡言乱语。于是也不搭理他,转身准备爬回山波上。
那洞中人却自顾道:“你太师父每隔一年半载,便会来此跟老夫聊些门中跌事,他每次来,要不是初一,便是十五那天。故你以后要是来此学武,切记避开这两个日子,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要是让那老鬼知道你跟老夫学武,定必宰了你。”
小津一边往刚才山壁的大榉树走去,一边想这洞中老者看来确是疯了,一会儿说自己是被他太师父孙静水与萧入圣挑断手筋脚筋,一会儿又说每隔些时日孙静水便来会此处跟他聊天,真不知那老者到底跟孙静水是仇人还是友人,反正前言不搭后语,听着让人费解,小津也不去想,冲洞中人道:“老头子,你想多了,后会无期。”
洞中人闻言,也不说话。
小津也不逗留,又爬到大榉树上,三两下便爬到树顶,然后纵身一跃,终于跃回山波上,想到今天际遇,小津忍不住回首低头看了看下边突出的飞崖,心道:“仙风门中为何会关了这么一个怪人?他到底犯下什么滔天大罪?才会逼得孙静水与萧入圣联手废掉手脚?”小津自然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此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便自顾寻路下山去了。
洞中人听着小津的脚步声由近而远,逐渐变轻,直到消失不见,突然嘴角扬起一丝邪笑,自言自语道:“有意思,这小家伙有意思…………。”
回到梨园竹舍,小津凭着记忆,临摹出飞崖上山洞顶部那几个被风雨磨蚀了字,待到辛丁回来,一问,才知那三个字分别叫囚、鐾、洞!显然是个洞名。只是辛丁说完那三个字后,还不忘反问小津这囚鐾洞在哪里,言下之意,仙风门弟子竟都不知道此洞的存在。小津连忙扯谎说随便问问,又问辛丁门中有否出过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辛丁连连摇头,也是没有。小津心中更是奇怪,忍不住去想那洞中老者的来历。只是想到自己以后怕是也不会再去这囚鐾洞了,心中也就觉得没必要再行细究了。
笠日,白瑜到竹舍告诉小津掌门无意授其武艺之事,同时把简公长明的故事和盘托出,告诫小津以后好好读书学字,以求用诚心打动掌门,说不定日子有功,以后能得掌门恩准,可以学武。小津口头应承,待白瑜走后,便生着闷气收拾起行装,心想既然不能在此学武,与其终日被赵一脚他们欺负,五年后也不能应丘子为之约的话,倒不如现在就下得山去,到青龙嘴探望探望哑儿,看看其近况。随后再回云玉城去,有粥吃粥,有饭吃饭,虽说是孤身一人,但倒也悠然自在。
下定决心,小津背起包袱就要走,突然脑海中不其然的想起了飞崖上囚鐾洞里那个老头的几句说话。
“老夫敢预言,仙风门不会教你武功。”
“自有良师?小子,你这话说早了吧。”
“罢了,要是你以后想学功夫,就到此飞崖来吧。”
小津回想起老者的话,此时再行把味,惊觉那老者竟有先见之明。小津心下好生奇怪,忍不住便放下包袱,往卧龙顶的山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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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藏国,与南国的南面接壤,是南国的属国。正藏国国土草原居多,藏人擅于游牧,是个名副其实的游牧国家。正藏国的草原辽阔,青草肥沃,成长出的烈马举世闻名,在南国就有这么一句说话:南国最好的战马在白鹿原,世间最好的战马在正藏国。由此可见一斑。
正藏国巅峰时期,国土面积足有南国三分之一大小,但百年前被当时强大的南国挥兵入侵,打了五年,最终正藏国战败,不仅割让大片国土,还成为南国附庸,一消一长下,如今国土面积只有南国五分之一。
南国近年天灾多,与屯勾之战又至国库空虚,故向属国索要进贡亦多。如今的正藏国不仅要向南国上缴大量牛羊,还必须向南国军方提供大量宝贵的战马及种马,某种意义上说,几乎变成了南国兵部的弼马温。只是如今的正藏国弱小,无法反抗南国,故虽然国内多有怨言,但朝廷却不得不忍气吞声,依旧按时按点向南国进贡。
今日,远在南国千里之外的正藏国四王爷——纳兰完胜府邸的议事厅中,来了一位黑袍摭身,看不清面貌的高大老者。此人与四王爷平起平座,可见身份不凡,二人落座已有半个时辰,似是商议大事。
“一切可准备妥当了?”四王爷纳兰完胜问道
“万事俱备,不日便可动身!”黑袍老者答道。
“宗主,此去南国荆棘满布,可有信心?”纳兰完胜问道。
原来那位黑袍摭身的老者正是正藏国江湖第一大流派——密宗流宗主释十离。
释十离面色自若,答道:“鄙人自当不辱使命,还请王爷放心。”
“宗主神功盖世,得您保证,本王自然放心。”纳兰完胜开怀道。
“仙风门、明鉴台、红尘山庄,南国江湖三大支柱,个个根基深厚,需逐一击破,只要把这三个门派铲除,南国江湖群龙无首,有如散沙,届时咱正藏国与屯勾国江湖人士分批涌入,必可把南国江湖捣个天翻地覆。”释十离道。
“南国江湖人才济济,更有无数奇人异士隐遁于山林之中,宗主切莫轻敌,只要把南国江湖削弱,南国军队没了内援,不足为惧。”
“王爷放心,鄙人明白。只不知与屯勾那边联合得怎样了?”
“一切顺利,这屯勾与南国素有积怨,虽曾签下和约,但对彼此均无实质效力,当年屯勾西征南国,于南国引城被南国江湖人士生生拖住,延误战机,最终战败。后来更被南国反攻至自家国境内,最后虽然象征性地割地止战,只是屯勾心中有恨,此翻联合又是屯勾提出,自是不遗余力。”
“很好!”释十离道。
“正藏国今后数百年国运如何,全倚仗宗主了。”纳兰完胜说完,对着释无相深深一拜。
释无相连忙伸手相扶,道:“王爷放心,鄙人自当为我国万年霸业打下根基。”
纳兰完胜闻言大喜,连忙从一旁案几上拿起两杯马奶酒,递给释十离一杯,道:“祝宗主此去南国,大功而返,流芳百世。”
释十离接过纳兰胜递来的马奶酒,道:“承王爷贵言,自当不负所托。”
“有宗主相助实乃我正藏之福,来,干了!”纳兰完胜说完,一饮而尽。
———歧鳞阁:戒荒山歧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