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地处中州北郡,常年猛兽出没,少有人迹。即便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路过此地也是匆匆而过,不敢深入半分。
云梦山南侧,行人必经的管道之上,一个残破“酒”字大旗孤零零的随风飘动,与旗杆后面破落的木质房子倒是相得益彰。
“有人吗?”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店小二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兀自趴在油乎乎的桌子上打着瞌睡。
“有人吗?”来人提高了音量,耐心的再次喊了一声。
“啊?”店小二这才抬起头来,脸上仍带着睡梦中的迷茫,仿佛不相信会有客人光顾。
“啊!客官里面请,本店有新鲜的红烧牛肉,数十年的陈年老酒。”店小二一边熟练的招呼着一边打量着来人。
但见此人衣服破破烂烂,像是用什么兽皮缝制而成,腰间缠着跟粗大麻绳,脚上蹬着双破草鞋,浑身上下也就身后那把刀还能值几两银子,顿时失了兴趣,拿起抹布擦拭着桌子,头也不抬的道:“要吃点什么?”
“那个什么烧牛肉来一盘,酒,酒也来一壶。”来人似乎少与人打交道,被看的有些羞涩,手放进怀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一块银锭子,放在了桌子上。
“啊!这位少侠稍等,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准备,保证是最好的牛肉,最好的酒。”店小二拿起银锭放进嘴里一咬,顿时来了精神,一溜小跑的进了后厨,嘴里还嘀咕着:“哪个猎户家的儿子,难道猎到了黑瞎子,这么有钱!”
这少年自然是初出茅庐的陈九,他在山中修炼十余载,突然有一天被师父叫到身前,说什么刀芒已成,无处藏锋。迷迷糊糊的就被赶下了山。
下山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所幸刚下山就见到了人家,还好下山前师父给了几块银锭子,说是此物有大用,不然还要辛苦一番,抓些野味充饥。
一顿酒足饭饱,陈九感觉满脸发烫,脑袋一阵眩晕,道:“好烈的酒!”
“少侠好酒力,这酒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烈酒,寻常人家一碗就倒,你是连喝三大碗仍面不改色啊!”
酒壮怂人胆,何况一个热血少年,店小二这一番话顿时点起了陈九满腹豪情,再无一丝羞涩,大声道:“小哥,你可知如何在江湖中成名?”
店小二常年在此营生,见惯了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应付这种愣头小子自然驾轻就熟,只见他从脏兮兮的怀里摸出一本书,神秘的说道:“少侠真是问对人了,这本江湖杂闻上记载了当今中州的各个派别势力,上到排名第一的君子门,下到排名三十六的九环洞,只要你一人一刀去踢馆,保证一日成名。此书大有用处,仅售二两银子。”
陈九一把夺过江湖杂闻,又摸出一个银锭,称谢一声,转身就走出了门。小二一看这人年纪轻轻,做事却如此果决,不由担心自己一言之力闹出人命,他虽然势利,却也有些良心,急忙追出去嘱咐道:“踢馆是江湖大忌,切莫闹出人命,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
陈九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客栈,也不知听到没有。他好奇自己的身世,如果能在江湖中成名,想必自己的身世也更好打探。
……
当今江湖一号人物为东方鸣,号称“天下第一剑”,乃君子剑门门主,陈九约了他在此交战。
高手对决需有良兵,陈九在月光下轻轻擦拭自己的长刀,此刀名为斩空,是师父用不知名材料所铸,刀长三尺三,刀面光滑,略有弧度,刀把以麻布缠之,丝毫不见稀奇之处。然此刀厚重,重约十四斤,非臂力非常者不能舞之。陈九对师父有种盲目的崇拜,既然为师父亲铸,此刀定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陈九盘腿而坐,缓缓的擦拭着长刀,每当心绪不宁的时候,陈九都会取出长刀擦拭,当手指滑过刀锋,冰冷的触感窜入心中,慑人的光芒映入瞳孔,他会莫名的感到平静。此时距下山之日已有三个月,他的脸上多了风霜,少了憨厚与羞涩,可见这些日子的历练已让他退去稚气。
忽的,他耳朵一动,便立身而起,一个抖腕,斩空便稳稳的落在了背后的刀鞘。双手抱拳对着远处高声喊道:“东方门主,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哈哈哈,好几个陈九,此处树木繁多,枝叶茂密,我尚在百步之外,你是如何知道我来了?”来着步履轻盈,身法飘逸,说话间已经到了眼前,正是君子剑门主东方鸣。
“我自小久居山林,练了个好耳力,可以闻风辨人,却让门主见笑了。”虽然下了战书,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陈九运足目力打量来人,但见此人白衣胜雪,面如朗月,双目犀利映射星光,剑眉张扬直指苍天。虽然负手而立,却像一柄锐利的剑,随时都会突袭而来。
“不错,能与你这样的少年英雄一战,我也算没有白白蹉跎岁月了。”东方鸣在暗暗观察后竟给了陈九极高的评价。
“门主谬赞了,小子刚出山门,便挑战天下英雄,实在是夜郎自大。”陈九却是无奈一笑,略有愧色。
“能在三月之内挑遍中州排名前三十六的好手,你也不必谦虚。来吧,战胜了我,再与你把酒言欢!”
话音未落便是一个剑指袭来,剑法高深之人无物不可为剑,剑指却是最常用最快速的攻击方式。东方鸣在有所动作时陈九便已手握刀柄,见对方攻速如此之快,瞬间便拔刀抵挡,堪堪挡住剑指。
“东方门主,你的剑呢?”
“好小子,力道不错。我先对晚辈出招,就让你先出刀,扯平了。”只见东方鸣一抖袖子便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细剑。然后轻飘飘一剑刺来,落到陈九眼中却像是刺来了七剑,剑剑指向浑身要害穴位。
“好剑,这就是君子剑吗?也吃我一刀。”陈九左躲右闪的同时已经将斩空舞成了一股狂风,登时就瓦解了这看似无处可躲的一剑。随后一个上撩,便要将人从下而上一分为二。
东方鸣持剑在刀上一架就轻飘飘飞了上去,身体就如一片羽毛般轻盈,飞至上空一个翻身又头下脚上的刺杀而来。
也亏得陈九训练方式自小不同,他的刀法就是不断的防守师父的突袭而成,没有一丝一毫的死套路,才能挡住如此凌厉的攻击。
两人越战越酣,越打越兴起,转眼间已是交手了几百个回合,陈九发现对方剑法精妙,无法在套路上胜他,想要战胜需要以刀的力度取胜,刀势沉重,战的久了对自己不利。这里又要多亏师父的教导了,刀以劈砍为主,另外还有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裹等动作,自小训练时便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练,修行十几年除了必要的力量训练和实战练习就都是这几个动作,这些就像自己吃饭走路一般的成为了习惯。所以斩空虽重,自己耍起来却是毫不费力。
想到这,陈九故意在刀上加了三成力气,并每每攻其必救,迫使他与自己拼力气。
东方鸣何种眼力,自然看出了陈九的打算,但是却没有破解的办法,拳怕少壮,有时候就是一力降十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陈九就寻了一个破绽,左手用掌刀当胸劈了过去,一掌劈实竟将东方鸣生生击了出去,未及落地就喷出一口黑血。
看到这一幕,陈九惊的呆立当场,倒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他这一掌极有分寸,以东方鸣的功夫不至于伤到心脉。难道他另有伤在身?
“门主,你既有伤在身,何必还来应战?”
“咳咳,小兄弟,此战你胜了。我纵然没有伤,也不是你的对手。你速过来,我时日不多,有事情告诉与你。”说话间,东方鸣已经面色发黑,像是身中奇毒。
“你先听我说,我早知被人下了毒,想寻一人为我复仇,但是身边之人都不能信任。我早打听到你身世清白再加武功奇高,就想到了你。此事是我拉你下水,实属无奈。然成与不成,我都有厚报。”
“你说的拉我下水,却是何意?”陈九云里雾里,哪里管他什么厚报不厚报的,自己只是想在江湖闯出个名堂,谁知道刚出山就惹了麻烦。
“你不问我也会说给你听,有人觊觎我家传宝物,想要害我性命,而宝物被我随身携带,得知我死之前是和你交战,他们肯定会追问你宝物下落。现在我将宝物交与你,你肯不肯帮我?”
“对手是谁?实力如何?”陈九反复思量,终于问道。
“宝物面前不失理智,大事可成,你只需小心两个人:一个是我夫人,他能调动门下弟子。另一人是我好友樊离,武功极高,平日用剑,要小心他的袖里藏刀。这是家传宝物,一本剑法秘籍,一个木牌。我没有后人,这些就交与你了。”东方鸣怕他不答应,竟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两个事物交于陈九。
“我尽力而为吧,先逃了命再说,如果我没有听错,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哈哈哈,是我害了你了,临死前能遇到你这样的少年高手,我死而无憾了,去吧。成与不CD是天意。”可怜天下第一剑,一口气咽下,就此身亡。
“有人杀了门主,抓住他为门主报仇!”
“就在前面,大家快点,别让他跑了!”
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星点多的火把照亮了森林,惊的飞禽走兽都惊慌的四散而去。为了放开施展,选择的交战地为一条小河的河边,汩汩的河水寂静的流向如墨远山,此时东方已经隐隐有了亮光,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到时候就更难逃走了。陈九一咬牙,纵身跳入了初秋冰凉的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