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和曾雨郎从张县令手里买来了一个流云地志图,两人按照已经发黄甚至随时会碎掉的地图走了五天。两个少年都是脚力惊人,但是还是准备听师父的嘱咐,先去最近的驿站租两匹快马,所以当两人推开,准确的说是推倒了已经腐烂大半的驿站木门时,有些二脸懵*。
刘平拉住曾雨郎:“你看,我就说要你不要莽撞,这个门看起来就不结实。年久失修,估计这里是不会有人了。”
曾雨郎一时间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强词夺理地暗自嘀咕:“不推开门怎么就能知道没有人呢,再说了,可能只是这个门本就不结实,驿站的人忙着养马,哪有时间管这些琐碎小事。”
刘平不理曾雨郎的碎碎念,自己走进驿站里,拨开迎面的蛛网,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酒柜,等到曾雨郎跟他走到后院时,看着倒塌多年的马骥才不再出声,算是默认了驿站里没人居住的事实。
“张县令的地图太老了,估计是他上任的时候带来的老古董,你看你看,这还有个洞。”刘平举着两人重金买来的流云地志图,一脸无奈。
两人看了看天色,本想在驿站里好好清洗清洗,租两匹好马风风光光从官道一骑绝尘直奔大都,如今看来已经不可能了。曾雨郎少儿天性不减,出师不利让他的心情变得很不爽,一张干裂的桌子被他三两下掰成了柴火。
“行了行了,跟个桌子较什么劲,大不了明天多跑几里路,再往东四十里还有一家驿站。”刘平开解道
“说的好听,我不较劲咱俩烧行李嘛?”曾雨郎的娘以前经常喊他二驴,小时候曾雨郎为了护着家里的大黑狗,经常一人一狗和全村的狗对着干,被挠的浑身血迹的他那时才五岁,谁劝都劝不住,最后一个人吓得全县城的狗白天不敢出门。直到后来黑狗死了,当时的二狗大概是明白了有的东西是自己永远也护不住的,驴倔的脾气慢慢改了不少,但是冷不丁的范起混来,两头驴都拉不住。
“别呀别呀,两个小兄弟,不就是两匹马嘛?哪至于砸锅卖铁。”一个陌生的声音十分突兀地从门口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刘平下意识握住了短刀,曾雨郎也吓了一跳,拔出了从家里顺走的柴刀。来人很快走进房里,摊开双手以示并无敌意,赔着笑脸赶紧解释:“别急别急,我就是东边驿站来的,有点要紧事办,听说这有个废旧屋子,进来避避风寒。”
两人舒了一口气,初出山林的两个孩子都是质朴的性情,马上把来人请到身边开始攀谈。这个人身材魁梧,眼神里透着精明,手上布满了老茧,衣服虽然凌乱了些但是足以抗住山林的风寒。这个魁梧汉子自称李思田,很不吝啬地给二人介绍当地的官路小路,远近驿站,甚至哪里有山村,哪里有城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刘平和曾雨郎心中都是大喊惭愧,若不是有名路人告知一二,估计再按张县令的古董地图找上三天才能找到驿站。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没有照例打坐,而是听从了李思田的安排,跟着他直接去离这里最近的驿站,按他的说法,地图上往东二十里的驿站也早已搬迁,往东不如折回西南,走出十几里就能到新驿站。
“咱们赶个大早过去,两位小兄弟也好在那休整一天,咱们哥仨喝点小酒,然后老哥我再给二位送行。”
平子和曾雨郎很懂事故地没有加快脚步,怕这位热心的大哥跟不上两个小牛犊子。三人谈天说地,十几里路估计得走半天时间。
“说起这英雄人物啊,还是得看这两年喊得最火热的靳小将军,那杨珍儒虽也是很了不起,但是咱们粗人一个,不懂那些舞文弄墨的风情,只知道这靳小将军是真了不起呀!”李思田高谈阔论,可惜是对牛弹琴,平子和曾雨郎实在不知是该附和还是该虚心询问。
“嗯......我们两个小子没见过世面,还请李大哥指点指点,这个靳小将军是个如何的英雄人物。”曾雨郎厚着脸皮也是一副要阅尽江湖八卦的样子。
李思田也不含糊,从天启531年,到如今539年,期间总共进行过三次流云试,这个靳小将军每次是如何轻轻松松过五关斩六将都天花乱坠地给二人讲了一通,听得二人心旷神怡。
“掰手指头数一数,明年秋天,又是三年一度的流云试了,我看啊,这个靳小将军多半还是要拔头筹喽!”李思田仿佛真能未卜先知,两人频频点头。
走走停停,过了半天总算是快到了,三人来到一条溪边,李思田让二人在这等候,自己先行去驿站准备准备。
“师父说的没错,出了青峦咱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能慢慢看,慢慢学,什么事情都要多人跟请教请教。”曾雨郎表现出了少有的感慨情绪。刘平盯着他,很认真地说:“师父也告诉过我,出了青峦咱们什么都不懂,事事都要小心,事事多看两眼前因后果。”
回答刘平的是一支呼啸而来的羽箭。两个年轻人经过七年的修炼,虽然只会些入门拳法,但胜在心无旁骛,根基十分深厚。刘平侧了侧身就躲过了角度刁钻射向自己眼睛的一箭,一把抄在手里。
“小兄弟,你们师父说的不错呀,怎么就教出了两个榆木脑袋呢?”李思田边说边笑,从树林走了出来,同时树林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十几号人从树林深处现出身影,隐隐把两人包围起来。
“来吧小兄弟,把你俩的行李拿出来,知道你俩身手不错,可总不能以一当十吧?”
“王八蛋,早就知道你不是好鸟。”曾雨郎一脸得意,轻蔑地看着不远处的李思田。“首先昨夜你身上有很浓的血气,很明显不久前你手上沾过腥,你又说一路走来老驿站有要事,本就自相矛盾,其次,我俩虽然没有准确的地图,但是也知道西南方的地形地貌在短短二十年不会改变,西南方山势陡峭,根本不会有人居住,又怎么会设立驿站呢?最后,你手上的老茧很多都是庄稼茧,还有一些是刀茧,却偏偏没有驻扎驿站的人该有的缰绳茧。”其实除了缰绳茧什么的是曾雨郎临时胡乱编造,其他的都是刘平在如厕的时候偷偷告诉他的,如今曾雨郎也圆了侠士风采的美梦,双手负在背后,满脸高傲,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李思田却是被曾雨郎一席话完全镇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万般瞧不起的两个小子,正诧异的时候,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废物,还说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娘的,看这穷酸模样也没什么油水,又穷又硬。”李思田顾不上抹去裤子上的脚印,一脸谄媚地朝着踹他屁股的人点头哈腰“老大,我昨晚听这两个混小子要买马,才冒险踩的这个点子,老大你听我的,这两个兔崽子身上就算没什么油水也不会太穷。”被李思田喊做老大的短小汉子转过了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有些拿不定主意,若不是身怀绝技,又怎么会自己送羊入虎口呢?
“两个小子是不是瞧不起我林中虎,看出猫腻还敢跟这个废物走出十几里,胆子倒是不小啊。”
刘平明显有些紧张,除了小时候的玩闹,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对着干,这种事明显是曾雨郎比较有经验。但是这时曾雨郎也望向自己,他也搞不清楚刘平是怎么想的。
‘林中虎是吧?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我不知道一般情况下闯荡江湖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师父说强盗流氓什么的都是些没出息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落草为寇,所以让我直接打发就好了。’刘平抹了抹裤腿,蹭掉手心的汗,握住了别在腰间的短刀。
林中虎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熬过这次非得把李思田这丧门星剥了皮,踩点踩回来两尊瘟神,手里十斤重的板斧刚想提起,就看到一团白光直直地朝自己划了过来,心想不妙,还没等他明白到底不妙在哪里,就发觉喉前一凉,钻心的疼痛让他在地上打滚。
众强盗见老大被人一刀砍倒,一开始还想提刀上去帮忙,等林中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凄惨叫声,就再也不敢上前了,纷纷扭头就跑,曾雨郎在一旁看的准准的,一脚踹翻了想要趁乱逃跑的李思田。
“怎么样啊李大哥,要不要也尝尝我们刘平小哥的奔雷卷风刀?”李思田立马吓得魂不附体,噗通就跪在地上,接着就是求饶的经典套路:“两位大侠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罪该万死,可求两位饶小的一条狗命,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多岁老母尚未送终,下有三岁孩儿未能成人,小的误入歧途落草为寇........”这位李思田出口成章,一刻钟的时间给两人叙述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凄惨故事。平子蹲在一旁认认真真听完这一套说辞,曾雨郎也在一旁目瞪口呆,两个少年均想“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凄苦惨淡之人”。
刘平和曾雨郎这些年靠打猎攒下了不少积蓄,刘平从行李里取出一锭银子,交到李思田手上“拿去给你母亲治风寒。”曾雨郎也掏出了一锭银子“拿去赎回你的大女儿。”
两人转身离开,李思田一手攥着一锭银子跪在地上,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