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在新生寝室的教员年纪明显不小了,人到中年,满头黑发中有两根白发,桀骜不驯地钻了出来。在刘平出门去人字五号之前,他就已经起了床,整理好了屋子,穿上了教员特制的褂子,走出了这个院子。国教单单从院墙围起来的面积看,其实并不大,有的新生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如果他们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定会惊叹国教的神奇。中年教员打开了寝室大院的院门,走了出去,另一面,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
中年教员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间院子中,轻轻敲了敲半掩的房门。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传出“进来。”
中年教员推开门,垂手站在桌子前:“师祖。”
一个身材臃肿的老人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徒孙,脸上的肉成功地撑开了本该密布的皱纹。
“师祖所料不错,这届确实有几个修行才算入门,拳脚也算干净的学生。”
老人点了点头,手里一串桃胡被揉得晶莹剔透。喃喃自语道“就是不知道性子合不合心意。”
中年教员笑了笑,想起了几个深夜里扰人清梦的孩子:“估计性情很对师祖胃口,进国院头一晚就和人约了架打。”
老人拎起茶壶,深深嘬了一口。
整整一天,刘平实在拳打脚踢中度过的,回寝室的路上急急忙忙地啃了几个包子,回到寝室里就一头扎在床上埋头睡去了。曾雨郎白天教周晓峰打了一天开山拳,也有些胳膊酸疼。接回刘平就洗了洗躺在床上自己思索着樊柳对灵气流动的说法,不久就昏昏沉沉睡去了,剩下周晓峰一个人,不知疲惫地兀自练拳。
两天时间,刘平一直在人字五号里折腾灵气流转的套路,曾雨郎本来也打算一同修炼,想起刘平晚上鼻青脸肿地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陪着周晓峰在寝院里转来转去,两人用半天时间就转遍了寝院,却发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国院的寝院占据了整个国院面积的十之八九,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曾雨郎很大胆地猜想国院有很大一片地下空间为人所不知,却没想到事实比他的猜想还要大胆。
两天后,刘平三人跟着大批新生,大批新生跟着一个教员,踏出了寝院的院门。数百名学生穿着整洁,即使是最为桀骜不驯的学生,在这一天也系上了领口的扣子,最为邋遢懒散的学生也挑选了一件最拿得出手的衣服。所以当学生们看到寝院院门后的一片广阔空间时,只能听到唏嘘之声不绝于耳,却是没有一声惊呼。
在教员的带领下,数百名学生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位于中央的一片广场之上。场上竖着八展大旗。
太玄
百草
雪山
点苍
神拳
鲁宫
灵鳌
天通
八展大旗后,是八个宗派的掌门和弟子,平日里,八位掌门都是深居简出,寻常弟子一年之内也见不到掌门几次,所以这算是难得的盛事。各个宗派的弟子泾渭分明地站在广场四周,也扯起宗门的旗子。八展旗后,有十数个小宗派,多半新生,最后都会拜在这些个小宗门下。这些宗门虽也是卧虎藏龙,却是比不上前八门声势浩大,单单比弟子数量,就要被甩出十八条街。
在出寝院之前,中气十足的教员就已经把择师的程序一一讲解给众新生。大致就是学生自行挑选宗门,去各门派掌门面前拜会,掌门点了头的,就由宗门弟子记录,新生就不能再去其他宗门登记了。掌门没能看上眼的,就要去下一个宗门碰运气,往年也有一些既没有被掌门看中,自己也不愿屈于其他门派的有志青年。不过这类人还是少数,走后门进来的新生大多家境一般,耗不起年华。
这批新生比起往年多了不少,人数大概有五百人,刘平三人站在队尾,慢慢随着人潮往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队伍慢慢分成了八队,被刷掉的学生又要排到另一个队的队尾。其实各个门派的掌门能看出的也不多,只是粗略地看下根骨资质,适不适合宗门的功法,至于心性善恶大可以等到纳入宗门后在加以琢磨。刘平三人从太玄的队尾开始排,大多数学生都像他们三人一样,没人指点,也没人带路,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撞运气。
太玄宗的掌门是一个白眉白发,仙风道骨的老人,老人见到刘平时细细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头之后就让三人离开,刘平三人自然是一头雾水。慢慢地,三人排到了百草宗的队首,百草宗的掌门名为何首,比起太玄宗掌门看上去要年轻得多,樊柳坐在掌门身后,一脸微笑看着三人。何首抬头看着刘平,回头和樊柳耳语了几句,之后又挥了挥手,让三人离开了。樊柳略带歉意地看了三人一眼,示意三人先去其他队伍。刘平看着樊柳,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刘平三人排到雪山宗,曾雨郎一脸诧异地看着雪山宗掌门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身后的弟子赶忙喊曾雨郎过去登记。曾雨郎回头和刘平相视一笑,就急急忙忙跑去登记了。周晓峰也在神拳门被掌门留下,临走时不忘回头安慰刘平“别急,别忘了后门走不了还有正门。”
刘平从小时候就没有显露出太过人的天分,让他感到不安的,是百草宗居然没有收录自己。申二对他在医药医理方面展现出来的天赋赞不绝口,樊柳也曾私下问他要不要直接帮他引荐何首掌门,被他委婉拒绝了。他还是愿意和新生一同进行选徒择师的过程,作为自己的心路历程。“难道是我的武学天赋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刘平喃喃自语,恍恍惚惚排过了八展大旗。他回头寻找曾雨郎的身影,却偏偏见到住在隔壁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在鲁宫的队伍中相谈甚欢,魁梧男子站在了天通门新生队伍的队首,大批被筛选下来的学生开始朝着后面的小宗门涌去。
人潮涌过身边恍若不闻,刘平自知不是天赋异禀,可八个宗门的掌门每人都会仔细打量自己一番,眼神里有好奇,有惋惜,已有欣慰,可不知为何最终都没有将自己纳入门下。刘平没有曾雨郎执拗的性子,可心中有疙瘩的时候,总要解开才好受,山英总是笑他爱钻牛角尖。刘平干脆坐在地上,和多年前在屋顶一坐就是一天的场景一模一样,直到夕阳西下,广场上的人各有所得,心满意足的纷纷散去。周晓峰想要过去安慰刘平,被曾雨郎拦在身后。
“他自己想不通的话,是不会起来的。”说罢抬头看了看将要隐去的夕阳“看时辰差不多了。”
刘平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也抬头看了看时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拉出丈远的影子,站起身来。远处的小宗门也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一张桌子,一个掌门,一个弟子,一展旧旗。仿佛就是在等着坐在广场上的少年。
原本的红色旗子已经被洗得发白,一个体态臃肿的老人坐在案子前,宗门弟子举旗站在身后,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寒酸阵容,惹得八大宗门的掌门频频回头,当下,正站在广场旁的一座不起眼的楼台上,默默注视着场上。身边没有一个弟子。何首一声冷笑:“长庚老儿,你这个宝贝师弟果然好大的手笔啊。”太玄宗的掌门大号长庚,听了何首这句不冷不热的嘲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何首依然不依不饶:“这孩子我看一眼就知道,将来他在医道上的前途不可限量,偏偏一块上好的檀木,要被拿去做镐头。”
太玄长庚年轻时被人戏称矮狮子,这个矮指的不是身材,而是他的性情,他愿矮人一头便相安无事,要是惹急了他抬头就是一口。如今虽是年纪大了,可还是当年的爆烈性子,哪能听进何首的冷嘲热讽,捏指成剑就朝着何首斩去。鲁宫的掌门是一名妇人,修行到了他们这个高度,只要交上手就免不了殃及池鱼,急急忙上前开解,拂袖而上揽住了太玄长庚的一剑。“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拼死拼活。”说罢回头指着何首:“你也是,嘴上不留德,下了土先被土鳖趴烂舌头。”
楼台上的风波远远波及不到广场上的刘平,臃肿的老头子盯着缓缓走来的刘平。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瞥了一眼远处楼台,自言自语了一句:“叽叽歪歪。”回过头,刘平已经走到案前。老头子看着眼前的少年,揉着手中的桃胡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有些事没想通。”
“你早过来的话早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