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不平的巨坑,一堆碎石之中,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骨碌碌”,朝低处滚去。
一根焦黑的小尾巴,有气无力动了下。
唐雨惜骤然而至,数道碧光席卷而过,将那碎石掀飞,碎石中那躯体现了出来。
浑身是伤,鳞片夹杂在血肉中,焦黑一片模糊不清,三丈余长躯体,几丝黑气晃荡,气息若有若无,头颅还埋在碎石之中。
急忙朝前几步,唐雨惜用手将那些碎石扒开,几分急促。
那似蛇非蛇的头颅现了出来,长得狰狞之极,尖牙利齿血肉模糊,一时看不清是何种模样。
“九伯……”唐雨惜惊声一喊,骤然痛哭,泪水直流而下。
那怪物微抬了头颅,仅剩下一只眼睛,眨了下又闭上,显得有气无力,一道温和的神识波动传来。
“九伯……雨惜知道您尽力了,雨惜就带你回去。”唐雨惜梨花带雨,嘶哑吱唔。
“唐师妹,师兄我来吧。”姜诚然神色微有黯淡,目光中闪着复杂光芒。
这根本不是打得他抱头鼠窜的九伯,气息太弱了,不过那气息他熟悉,确实是九伯无疑,只是不知为何九伯成了这个样子。
黑气滚滚而出,姜诚然两手挥舞几下,将黑气笼罩在那硕大的躯体上,缠绕着那怪物席卷而走。
刚才几下,他又骤然一停,回首朝唐雨惜望去,急切道:“九伯说那小子有异宝在身,应该没有死,唐师妹你再找找。”
话完,他化作黑光冲天而去。
唐雨惜神识再外放,却依旧未发现有任何气息,顿时,她面带苦色,愣愣然坐在碎石堆中,几分失神。
四周一片死寂。
这片紫雷怒轰之地,神识难以探入,若以诡异之能将此地掀翻,兴许能找到一丝线索。只是众人都有伤在身,根本无力再将此地挖地几丈。
某处,一个小坑之中,一堆乱石堆积着,那下面压着一具躯体,并没有什么血色,只是焦黑一片。
突然,那里传出细微的“砰砰……”心跳声。
昏迷中的白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亦真亦幻。
某天,荒音大陆大乱,神秘修士席卷各处,引起无数战火,修士命如草芥,凡人一国一国被毁。
无数修炼势力南下,剑宗全力凄惨抵挡,宗门根基尽去,鬼剑宗、灵控宗倒戈归附,巫灵宗、封灵殿宗门根基不保,被迫朝囚海而去。
碧海妖族与巫灵宗、封灵殿在囚海大战。
沈悦怡死了。
杨秋止死了。
二师姐李云丹死了。
大师姐许蓉死了。
青剑、赤斧、银锤、黑戟化作近千丈的神兵扫荡着世间,荒音大陆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无数的大能前去阻挡,打得天崩地裂,山河日月变色,虚空撕裂,却依然无法挡地那群神秘修士。
师傅唐雨惜死了。
喜欢到处骗人钱财的爷爷死了。
连修为通天,杀人无数罪孽滔天的了杀徒弟也死了。
那疯疯癫癫的魔女,死在一名青衫男子身前。
青衫男子被青剑、赤斧、银锤、黑戟劈斩成碎片。
一切都死了,没有一丝希望。
这梦很怪很长,每一战都历历在目,每一战都血腥屠戮,似永恒的黑夜。那道微微开启,仙光阵阵的天门,悄然关闭,没有一个人迈进那里。
他很不甘地想冲入到梦中,却始终无法左右任何事情,完全似一个旁观者。
沉睡了不知多久,他才被“砰……”心跳声惊醒,白泽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压在一堆乱石之中,身躯被一层光膜隔开。
几个呼吸后,光膜悄然消散,巨力下陷。
“轰……”一阵杂乱的声音回荡在小坑中。
一道碧光惊掠而过,几个呼吸后,碧芒激射而去,将那小坑中的碎石掀飞。
下陷巨力压得白泽动弹不得,小片刻后,忽感那巨力逐渐弱去,一道久违的光芒射来,照刺得眼睛有些生痛,似乎那有一道人影,但模糊不清。
“就知道你小子没死!”
一阵激动而愤怒的声音传来,又带几分怨恨之意。
声音几分熟悉,白泽下意识想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师傅”。
片刻后,身上巨力消散,他只感觉肩膀被人一抓,而后急速朝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舞巫脉后山,某个弟子难以接近的洞府,白泽跪在地上,几分吃力,神色恭敬低头等着训话。
“你白泽,欠巫灵宗太多,以后本宗若有大事,你必须第一冲在最前面!”唐雨惜神色严厉,盯着低头的白泽,喝斥道。
“是,弟子谨遵师傅。”白泽低头认真回道。
虽不知不何,但离去时,看到那巨坑,还有此时身有重伤,满脸憔悴的师傅,白泽心中升不起一丝不敬之意。
擂台那一剑,本不是他能抵挡的,能活下来多半是师傅费了大功夫,白泽如是想着,心中更坚定几分。
“不自量力,敢挡那一剑,你当你逆天了啊!这方天地有多大,连我这做师傅的都不知道,枉自夸大,若再这样,你这小命迟早都会扔在你手里!”唐雨惜瞥了眼白泽,含恨指着白泽大喝道。
白泽静静听着,默默不语,心中杂念涌起。
见他未有反应,唐雨惜怒从心生,又喝斥道:“这次若不是九伯用了诡秘之术,你这小命早就没了,等我回去算清楚,你该如何才能还清这笔帐,到时候再收拾你,给我滚!”
“师傅,弟子告辞。”恭敬一礼后,白泽认真说道,话完就朝洞府外退去。
待白泽走后,唐雨惜连吐出几口鲜血,含怨盯着洞府外那残影,苦笑道:“再也不收弟子了,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嫁出去的跑出去的,都没心没肺,也不知回来看看,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回到偏僻幽静小湖,白泽跃入湖中,冲洗一番,才朝屋子走去。
片刻后,躺在床上闭眼沉思。
那黄剑坠下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绿影剑削在许师姐哪里,难道是脖颈?
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师傅为何如此愤怒?
师傅口中的“九伯”是谁?
浑天轮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怎会如此?
那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难以言表,那些神秘的修士究竟从哪里来,为何而来?
想着杂乱的事情,白泽不知不觉,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白泽睡了一夜身体恢复几分,跃起来朝门走去,打开一看见二师姐李云丹神情凝重站在门外。
他微笑问道:“二师姐有何事?”
“师傅吩咐我带你去宗门主殿。”李云丹认真说道。
“师傅没说什么事?”白泽略皱眉,急促问道。
“没。”李云丹简单回答,上下打量着白泽,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古怪。
末了,她没再说话,掷出一只黑云舟示意白泽上来。
白泽没多想,上了黑云舟,心中狐疑了下,怎么没见大师姐,脉外大多事情都是大师姐处理,今日怎换作了不怎么管理的二师姐?
黑云舟朝远处使去,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问道:“二师姐,怎不见大师姐?”
“师傅让大师姐闭关二十年,说是修练什么厉害功法。”李云丹神色有些不自然,快速回答道,似早想好了答案。
听着这话,再看二师姐古怪神色,白泽点了下头,没再问,心中却嘀咕想着。
闭关二十年?就算修士寿元长于一般人,枯坐二十年,也要极强的隐忍力,大师师姐怎么看也不似那种苦修士。二师姐神情极不自然,难道是师傅的意思?对了,大师姐一剑坠下,让大师姐闭关二十年,以师傅那性格,真会做得出来。
莫不是那一剑真将自己斩死了?他苦笑了下,这种荒缪的想法,便是他是道士也不敢相信,世间怎会有逆转苍生的力量!
想着他打算等师傅气消了再问问事情缘由,再想想如何让大师姐出来。
那场比试,并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两个人都太要强,以至于一个早已坚持了三个呼吸却不肯认输,一个明明赢了却放不下那一丝执着,魔性心生。
当时白泽自然知道自己若朝擂外遁去,那黄剑会收回去,只是那时自己太过自大。
此时想想,他觉得师傅那几句喝斥有道理,这方世界极大,便是巫灵宗也有极多资质过人的弟子,何况是这方世界,还不知有多少妖孽般的存在。
想到那修为通天的魔女,神秘之极的狐妖,传闻中的碧海宫主,杀戮滔天的“徒弟”了杀,五大宗门的老怪物,一阵渺小之感升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还是棵刚栽的小苗。”白泽眸子闪着深沉异光,喃喃细语,心中暗自决定隐藏锋芒。
李云丹转过头来,若有所思问道:“小师弟你说什么?”
“二师姐没什么,我是觉得该在屋前栽棵树。”白泽微笑了下,身躯挺直,含糊回道。
李云丹听得云里雾里,眸子狐疑望了几眼白泽,便专心控制黑云舟,心想小师弟怎感觉一下长大了,老气横秋,不似十五岁有修士,更不像一年多前刚入门那般开朗,多了几分什么。
她狐疑了一小会,皱眉微展,暗道:“对,对!男子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