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日出东方红胜火,将这华山思过崖染得颇具美感,骄阳普照之下,整个思过崖都是金光灿灿的。如果说这是静,那么接下来就是动了!
在这一片金光中,有一道身影快速跳动着,给这静谧的思过崖带来了些许动感,与这周围闪烁的朝露相互衬托着,生机勃勃,别样的美。
那是穆子,他在练剑!
他的剑法,从头到尾,就只有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十二式基础剑法,这基础剑法在他手中,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的剑法,只有攻击,全无半点回旋的余地,端是凶狠无比,招式链接,娴熟的很,虽是基础剑法,但威力毫不逊色于众多精妙剑法,更是一招毙命,常人若与其交手,若事先无防备,那是绝难阻挡的,唯有全力闪避,方有可能幸免,可在争斗之中,若失去了先手,就等于落入了下风,尤其还是穆子这种人交手,下场很有可能死亡。
三年前,穆子破了思过崖洞内的秘密,对于其内的五岳剑派剑法,他想看许久了,之所以等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风清扬那个老头子,怎奈人家一直偷偷关注却不肯现身,再加上对气宗的不好印象,穆子也不好逼迫人家不是!
索性的,他就下定决心干了。
这些年,即便穆子对老岳潜移默化的造成了一些影响,但见到此处时,仍旧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即便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宁女侠,于那一刻看到那些时,还是有些发憷的。
毁了它们!
这是老岳的第一反应,其实他的心思不难理解,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讲出来为妙,有些事情很重要,关于到整个门派的荣誉,所以烂在心里是最好的。
尤其是这些五岳剑派的招式,老岳的内心其实是不安的,要是让别的门派知道了,那还不要死要活啊,这对于华山派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对此,穆子是颇感无奈的,但他理解老岳,一直以来,他的思想都很简单,师门养育了他,培育了他,故而他对华山的敢情是很深很深的,为了华山的崛起,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如他后期的黑化,很典型,不是吗?正好应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在穆子看来,老岳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关于招式,关于武功,他有自己的想法。
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人;没有不破的招式,只有不败的人。无论武功,亦或招式,一旦出现了,就会有被破的一天,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敌人破了自己的招式,武功,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知道自己的缺点才方便改进啊,难道华山连站在最顶端的自信都没有吗?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这很容易造成大量的死伤,甚至于会危存门派的生存,不是吗?可江湖门派的生存与延续,哪一不是经历生死考验的,手上沾染的鲜血,除了敌人的外,还有自家人的。如果因为这种事情,难道就要闭门造车,然后等待祸从天降吗?怕这怕那的,就不要蹚江湖这摊浑水。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的路,终究是要他们自己走下去的,如果做不到,门派没落也是必然的了。
这思过崖山洞的秘密,虽然不舍,但还是就这般‘大方’的送了回去,美名其曰:传承不可断。该送的就送,该留备份儿就留,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都伟说开而已。
有些事情说开了,就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穆子得承认,老岳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那洞中的武器,被他拿走不论,还说这些都是五岳剑派前辈们的兵器,为的就是除魔卫道,斩除奸邪,既然得到了,就应该继承前辈们的遗志,怎可让兵器蒙尘...嗯额,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宁中则也说,不能让前辈们的兵器蒙尘,且华山派百废待兴,日后收拢弟子,也是需要兵器的啊,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对于这一对夫妻的一唱一和,穆子有些无奈,这么看的话,老岳真是挺虚伪的。少但数服从多数,他还能说些什么,而且说得这么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或许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吧...
自那之后,他基本就呆在了思过崖上,生活就是那么几个地方,华山,福建连成了林家一条线。
穆子练剑,不是因为喜欢剑,倒不如说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从基础剑法到华山剑法,然后到五岳剑法,再到他收集的大路货色剑法,一遍又一遍,招式也很标准。
可时间久了,他也就选择了忘记剑法,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于万种招式里寻找破绽,在千般武艺中览漏以无招破有招,偏重招式,偏重运用。他不追求先人的步伐,他即是他,他追求的,是心中的那份宁静,只要有这点,那就足够了。
通往思过崖的道路旁,岳不群看着那道练剑人的身影,转身沿路返回了。
老岳的心思其实有些复杂,仔细算起来,这位师弟加入华山派已经好些年了,尤其是近几年,虽然没有见过他出手,但他心里明白,这位师弟,已经到了需要他仰望的程度。
嫉妒吗?
是的。
但那只是初始阶段!
可当他发现这位师弟竟有深不可测的修为时,原本存在于心中的嫉妒便再也没有生存的土壤了,那丝嫉妒之意才刚爬上心头,就已烟散而去,留下的只是满满的佩服。
在那之后,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当身边的人超过你时,产生嫉妒之心,那是人之常情,可当两者的距离天壤之别时,嫉妒生存的环境就没有了,就剩下慢慢的敬佩与畏惧。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更加的努力,让自己与师弟之间的差距变得更小,省的说出去掉面子。
早些年的时候,老岳努力让自己生活变得轻松,变得简单,
偶尔时,他也想要放松几分,与自家夫人游山玩水,好不乐哉,可重振华山威名的这个担子,实在太重了,重到他喘不过气来,********,全都放在了华山上。
可自从师弟加入门派后,他真的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意味着他的时间更多了,除了一心为华山外,他还可以腾出别的时间来做自己想要喜欢的事情。
当年自家师弟屠戮西南武林,他表现很平淡,没有说些什么,也未曾出手,一是有信心,二是死那么多人,与华山派有何干系,死了就是死了,难道真的就如口中讲的那般,要为死者讨个公道吗?不会的,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大门大派不开口,小门小派反应又慢,心思又杂,江湖散修很少有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再加上自家师弟那高绝的修为,除非脑袋成了浆糊,否则没有人会去招惹他的。
停下脚步,岳不群的目光向着思过崖的方向望去他们俩不仅仅在天赋上有着差距,纵然是在努力上面,也同样存在着差距,他轻叹一声,语气略显低沉:“或许就是这样,他始终能够将同龄人抛在身后,连让人追赶的机会都没有!”
摇了摇头,岳不群将多余的思绪驱逐出脑海,脚步迈动,轻却无声,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岳不群,给我滚出来...”
经过内力灌注的怒吼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华山!
那声咆哮,带着戾气,愤怒,以及压抑,那些华山上的弟子听闻后,先是一惊,流露出几分慌乱,而后一道悠扬的琴声随之响起了,犹如春风飘拂,回响在众人耳畔。那些弟子们听了,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琴声在华山上空盘旋,压过了那山风的呼啸,以及那来人的咆哮。
思过崖上,穆子就坐在那里,七弦琴横置于腿上,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最细的弦朝向自己,徵位点和最粗的弦在对面。
叮叮叮...!
穆子轻轻一笑,双手轻柔,洒意的拨动着琴弦,清脆的琴音随之响起,手指起落间连贯万分,弹奏节奏仿如天成,自成一体。悠扬的琴音飘而出,琴音欢快,曲调舒缓,如歌如泣,让听者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师兄!”
玉女峰上,宁中则走到岳不群身前,一脸的担忧。
“没有关系的!”
岳不群微微一笑,紧了紧握向自家夫人的手。
说实话,他倒有些怀念昔年还未经历剑气之乱时的华山了!
想当初华山高手如云,隐约间可与武当少林并列,一场剑气之争,引得华山内乱纷争,就此一蹶不振。
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现如今,虽然有师弟在,有他和自家夫人在,但高手还是少了些。但没有关系,或许今日,华山的历史就要重新改写了。
剑气冲霄堂。
剑气之争后,剑气冲霄堂改为了正气堂,如今所见,还是昔年的景。这种突兀的变化,让成不忧、封不平、丛不弃三人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难言的感伤!
也许,一切都变了呢?
熟稔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三人静等着岳不群的到来!
对于那主座的位置,三人并未着急座下。
那是华山掌门人之位!
他们三个,暂时没有那个资格!
不坐,也是对华山的尊重!
突然,三人感觉到两股气息正在向剑气冲霄堂逼近,眼前顿时划过一丝光亮:“来了!”
话音落,三人刚抬头望去,便见大厅的门口已经是站了两个人!
岳不群,宁中则!
这些都是老熟人了,很熟的那种。
很强!
这就是三人看到岳不群夫妇第一眼的感觉。
盯着前方的三道身影,岳不群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多年未见,三位师兄,一向可好?”
三人有些疑惑,这姓岳的转了性子不成?这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封不平没有开口,丛不弃也没有开口,成不忧却接过了话头,冷哼了一声,说道:“一般般,没有两位活的潇洒滋润!一个君子剑,一个宁女侠,当真是逍遥的很!”
宁中则没有开口,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场之人,都是昔年剑气之争留下的老人了,如今在这般情景下见面,这般言语,可谓是无声的讽刺!
岳不群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三人,成不忧被这目光盯得很是不爽,向前踏了一步,冷声道:“岳不群,不管今日你有如何说法,你既令得我华山没落至如此地步,可见你已愧对于华山掌门人之位。掌门之位,应当另选!”
宁中则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刚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岳不群却是拦了下来,沉默了许久的他,终于开口了。
“在下愿让出华山掌门之位!”
岳不群好似不在意自己这番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顿了一下,叹息道:“只是希望,日后师兄执掌华山之时,莫再重演当年剑气之别。徒然消耗我华山实力,相争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