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次没有隐藏,他们是乘坐翼王府的车驾去的。洪秀全知道,他在翼王府与石达开会面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所以说与其还继续遮遮掩掩的,不如争取时间,趁杨秀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击败他。翼王府在天王府的东边,但西王府却在天王府的西边,所以洪秀全将会经过之前他来时经过的地方。洪秀全和石达开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洪秀全看到,之前那些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百姓们已经跪在地上,但却并不慌张。洪秀全有些奇怪,便继续向窗外看去。“义王(没有打错,当时军民称他为义王)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只听窗外的民众齐声高喊道,脸上看不到一丝不满或是被迫的表情。
石达开看着洪秀全,等待他的指令。平常,他当然是走出去,让那些跪下的人起来了。但石达开也不大清楚洪秀全的做派,只知道他有些小心眼儿,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石达开不了解洪秀全,但洪秀全却了解石达开,他知道石达开想做什么。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出去,因为天王和翼王一起去西王府会让百姓起疑。他只是对石达开说了一句:“让他们起来吧,在天国中,人人平等。”后面那句场面话是他习惯性加的。石达开施了一礼便走了出去,不时车外就响起了石达开侍卫响亮的声音“诸位起来吧,天国中人人平等。”侍卫绝对不敢改动石达开叫他说的话,所以这段话一定是石达开让他说的。那些侍卫们还不明白,一贯不喜欢也不会说场面话的翼王陛下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句?石达开回到了车驾,而马夫也开始催动着马车继续向前。洪秀全知道,石达开做这些没有任何的目的,不像东王那么处心积虑,但他却因此获得了比东王更多的民心。
由于他们乘坐的是马车,西王府很快就到了。与之前不同,卫兵丝毫不敢阻拦,只是看了石达开一眼以确认便进去通报去了。那个卫兵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道:“翼王陛下,西王陛下有请。”说着便准备领着石达开进入西王府。可是石达开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守卫还走了几步才觉察到不对劲,赶忙回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石达开。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穿着便服的人。“西王府重地,平民严禁靠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喊道,也不疑惑那人为什么敢站在石达开旁边。当他转过头,看到那人的面容的时候,他的血液几乎凝固“天王陛下!”洪秀全倒也不追究,毕竟也是他自己要穿着他一开始为了掩饰身份的便装过来的。他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便和石达开一起进入了西王府,留下那个卫兵浑身冒着冷汗。
一进入大殿,洪秀全便看到萧朝贵坐在一把做工精细,用料考究的雕花木椅上,旁边还有一把同样精制,考究的木椅,想必是给石达开坐的。听到脚步声,萧朝贵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头,正准备向石达开拱手,但他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洪秀全。萧朝贵也是老狐狸,反应自然不慢。只见他朝洪秀全磕了一个响头“臣萧朝贵,见过天王陛下!”刚刚站起来,萧朝贵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三个人,却只有两把椅子。按理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再找一把椅子就是了。但萧朝贵的势力也不大,哪怕这两把高档的椅子,都是他刚刚进城的时候从一家专门给达官显贵们做家具的木工房顺手牵羊来的。见萧朝贵暗自着急,洪秀全也不拖沓,他是来谈正经事的。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此处满清余孽之妖气甚重,不如到偏殿再谈?”实际上,哪里来的什么满清余孽的妖气,这玩意儿,还不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的东西。见洪秀全有了方法,萧朝贵和石达开也乐的清闲,萧朝贵便领着他们向偏殿而去。
在到偏殿的路上,洪秀全从衣袋里抽出了那封奏折,交给了萧朝贵。萧朝贵虽然不怎么识字,但还是勉强看得懂这封奏折。石达开也告诉他了杨秀清的篡权打算。萧朝贵大惊失色,惊呼道:“杨秀清是我好友多年,我了解他!”又快速地在地上绕了几圈,一点也看不出作为西王的威仪“他对天国忠心耿耿,曾攻破江南,江北两座清军大营,他绝对不会篡权的!”石达开还没来得及说话,洪秀全便冷哼道:“你这西王是眼瞎了吗?他杨秀清倒行逆施,排挤异己,不服从他的人轻者杖责,重者丧命!”可以看得出,他是动了真火。萧朝贵也不敢再贸然触碰天王的逆鳞,沉声说道:“属下知错。”
他们到了偏殿,里面有四张虽然没有大殿里的椅子那么华丽,但却也是大户人家用的椅子。在这种情况,也没有人再说那些没用的场面话。三个人各自寻了一个椅子坐下,开始讨论起来。洪秀全勉强压下火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说道:“杨秀清飞扬跋扈,目无天王,违法乱纪,该杀!”他已经豁出去了,不是杨秀清死,就是他亡!石达开等待着萧朝贵的表态,但坚毅的神情已经代表了他的立场。萧朝贵坐在椅子上,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思考着,洪秀全和石达开也没有打扰他。萧朝贵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有明确证据,我愿意诛杀东王杨秀清。如果没有,我无法对他下手。”洪秀全有些失望,但也不是特别大,他早已知道东王和西王在早年就是至交。石达开倒是有些激动,但也被洪秀全抬手阻止住了。洪秀全站起来,转身背对着萧朝贵,沉声说道:“告辞。”石达开也站起来,跟着洪秀全离开了。已经是黄昏了,他们都有事情要做——调兵,召集亲信等等。望着正在渐行渐远的翼王的车驾,萧朝贵叫回了正准备出发的信使,他带着给杨秀清的一封密信。
“天王陛下,多久行动?”在车驾上,石达开低声询问道。洪秀全也同样低声答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若今晚无法找到杨秀清谋反的证据,明日早朝,诛杀杨秀清!”
洪秀全回到了天王府,然后从天王府里传来了阵阵低语声。当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一个几乎溶化在黑夜中的影子从天王府里蹿出,在这寂静的夜里向着东王府奔去。没有人看见他,他的脚步声几乎没有,他如同猫一般轻灵。东王府里的守卫们虽然还没有睡着,但也已经昏昏欲睡了。没有人知道,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人来过。那黑衣人没有到杨秀清的寝宫,那里守备森严,他进不去。他只是到一个仓库里,取出了几卷纸张修订而成的书卷——这是杨秀清的手下给他的文件。或许这里面什么重要资料也没有,但洪秀全只是在碰运气而已,他下的命令也只是随便拿一些文件罢了,如果仔细挑选,反而会被发现。
在东王府里的杨秀清已经睡下了,他虽然对洪秀全还不是完全放心,但也觉得他近期内不会反抗了。他没有发现,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