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而李云凤才刚刚抵达天京。当初他和那铁公鸡说好的什么到南京的货车,实际上并不是直达天京。实际上也是李云凤马虎,一个空空荡荡的货车车队怎么可能不找一个地方补充货物。
李云凤本身就是个马虎眼儿,而且还是个路痴,况且这坑坑洼洼而且泥泞的路面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或者这根本不应该被称为路面才对。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对,甚至在发现自己在出发后二十几天还没有到达也没有觉察到不对劲。他甚至在货车上还感叹那让他搭乘这车队的那家伙是个好人,就因为这车里没有一丁点货物,也不知道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甚至在车队到达杭州之后也没有感到什么太大的违和感,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天京呢。后面得知他只是到了杭州之后他也不恼,也没有抱怨或者无理取闹什么的,其实应该称之为有理取闹。毕竟那个当初坑他的铁公鸡在广州,他再怎么也没办法跑回广州去找那家伙的麻烦,况且李云凤并不想出风头,少出风头是革命党的一条铁律。而车队里的人一路上下来和他也都熟了,他就算真的很生气也不会那他们开骂,就算开骂李云凤也不见得骂得赢那些人,虽说打得赢就是了。
万幸的是,这个车队在杭州并没有呆多久,它只是在这里稍微购买了一些货物,主要是来自西洋的军火,现在把这些玩意儿卖给清政府或者太平天国都能卖出大钱来。他们以前本来是要去香港进货的,但现在那边的武器供应似乎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英国虽然依照承诺停止了官方对清政府的武器贸易,但对于民间的武器购买却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这些所谓的“民间”是由政府指使的也无所谓。这样对英国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因为单次售卖的量相对较少,他们可以把武器卖出更高的价格。
洪秀全等人对此也是无奈,毕竟打不过别人,况且英国还打着所谓“民间”的幌子。但这样对太平天国实际上也有好处,一是北方的满清失去了一个稳定而且相对便宜同时大量的武器供应渠道,二是只要这样的“民间”贸易还存在,虽然需要从那些二道贩子里购买武器,但太平天国总算获得了一个得到西方先进武器的办法。
李云凤由于和那些车队的伙计混熟了,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便也就得知了他们购买武器的事儿。实际上李云凤早就知道这些,但革命军的资金一直吃紧,这些所谓“民间”购买的枪支弹药的价格又贵,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李云凤抬起头,眼前就是天京巍峨的城墙,上面还有一些士兵在驻守着。“那我们在此别过。”一个商队伙计对他说道,他们到天京只是为了售卖军火。李云凤点点头,向天京城巨大的城门洞走去。
还没有等进城,他就被门口的两名士兵给拦住了,他们需要检查李云凤的身份。李云凤有些楞,差点直愣愣地撞在那两名士兵伸出来阻挡他的长矛上,但很快便清醒了。他只是习惯了那些边陲之地士兵的懒惰,但在这天京驻守的士兵都是最为精锐的,不会偷偷摸摸地去偷懒或者什么的,都很尽职尽责。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他们敢偷懒,首都的监察制度也是最为完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那两名士兵只是简单地盘问了李云凤几句,见他的回答中规中矩,便也就放他过去了。但李云凤在稍稍走远了一些之后又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不过不太清楚。
“天王……征。”这是第一个士兵说的。
“好庆幸……”另一名士兵回答道,但也不知道他庆幸什么。
“嗯,还好我们没有跟着去。”这是李云凤唯一完全听清楚的一句话,但单单听到这句话对他没有半点帮助。
李云凤一边向前走一边想着,虽然他想到了些东西,但却不太确定,更不敢去找那些士兵询问——询问天王的动向不是什么罪过,但做这件事的动机却会令人怀疑。他也不打算四处打听,只是向一个茶馆走去,在茶馆里打听消息相对安全一点,而且往往不用自己开口——茶馆里面讨论时事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你就可以在连话都不用说的情况下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定远,太平军帅帐
太平天国的增援部队到达得比清军更早,毕竟从天京到定远的距离比从北京到定远的距离要近多了。但他们也快不了多少,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争摧毁了南方原本发达的交通系统。洪秀全虽然不懂兵法,但他也知道现在己方的兵力多于地方的兵力,这或许是一个发起进攻的好时候,这也正是所有拖得开身的太平军高级将领都聚集在此的原因。
“现在既然我们兵力更多,那就打他丫的!”太平军的将领从来不会向清军的将领那样咬文嚼字。苏三娘虽然在天京事变时还留在天京,但她抵达定远的时候甚至比洪秀全还要早。在场的人都早已习惯了她的讲话方式,所以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这种人也有,不过是在朝堂上,军队里可容不下那些人。
洪秀全知道自己对军事一窍不通,所以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是等待手下人一个个提出他们的建议,或者说是意见更加恰当。作为一个粗人,石达开比苏三娘更加合格,只是平常的王爷身份限制了他的行为而已。“去你们的!”他先用一句简单直白的开场白起手,但这句话不是针对苏三娘的,他们好歹也是战友,这是针对那些随声附和的家伙们的。他又继续责问那些人道:“我就不说你们随声附和了,我们就单单说你们中的几个。”他举起手来,指向了一个人,“赵羲!”他的声音如同天雷一般,“我还记得,就是你临阵逃跑,葬送了几百人的性命的,你还好意思提什么意见?!”石达开实际上一开始没准备这么说的,只是看着这人就怒气上头,忍不住破口大骂。
说罢他又把手指指向另一个人,似乎又准备继续开骂。坐在这里面最奢华的椅子上的洪秀全此时把手举起来,高喝一声:“停!”石达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到现在正事要紧,便没有继续说话。转回到正题,他的声音也小了而且也平稳了许多。他的脸色恢复到常态,然后用一副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语气说道:“如果对方拖住我军,等到敌人增援部队到来,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十!死!无!生!”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声调,但感觉还是没有之前他喝骂别人时响亮。
其实这“十死无生”如果刻意解读,可以解读出诅咒洪秀全的一丝,但既然洪秀全没有追究,在场的人也就不作死去撞石达开的枪口。“敌方的援军刚到,锐气正足,我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攻坚战的部队不说能不能抵挡,就是能,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冯云山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这些都给解释了一遍,不过基本上是给洪秀全听的,毕竟在场的人只有他没有领兵的经验。
“那么,明天再议。”洪秀全见双方都有合适的理由,便居中当个和事老,反正就算要进攻也需要先探明敌情。
所有人都走出了帅帐,大部分人回到了自己所属的部队,另一些人开始安排侦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