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曾经听说过，闭上眼睛可以使听觉更加敏锐。他以前不相信，但现在却相信了——他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名英国翻译与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从香港来的翻译的对话。他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在使用中文进行对话。洪秀全很费力地尝试着从那名英国翻译蹩脚的中文里寻找到他想要的信息。
“格拉摩根伯爵大人呢，我上次来还见到过他。”这是那个中国翻译的声音，看样子他并不是在这里常驻。
“哈，你们中国人看样子都不知道‘格拉摩根的诅咒吧’。”“那家伙似乎确实是中国人。”洪秀全暗想道，也对格拉摩根的诅咒有些好奇。
“啥，你们西方应该都不兴诅咒那一套了吧，似乎天主教也没有关于诅咒的内容呀。”估计他们都不是基督徒，不然他们不会对天主教直呼其名。
“你懂啥呀，好好听着！”那英国翻译继续说道，开始讲述那个“诅咒”
“传说很久以前……”翻译的腔调虽然依旧怪异，但却有了一丝缥缈的感觉，似乎能把人带回到过去。他又接道：“在威尔士，一名来历不明的蒙古人当上了伯爵。”他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喝了一口水，“在流传下来的画像里，他是一个光头。当然，这幅画被挂在白金汉宫里，只有皇室可以见到，这一切也只是一个传闻。”然后又传出了一些辨识不出的声音，好像是中国翻译不满他的拖沓。“他也算是雄才大略吧，起码作为一个伯爵是合格的。”英国翻译无视了他的不满，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他的统治之下，他得到了那块诅咒之地——‘格拉摩根’”。
“他的子嗣后来统一了不列颠，甚至控制的领土范围达到了当时世界认知中的最东方。”顿了一下，他又继续开口道，“他的子孙后代中出过无数雄才大略的君主，比如巴格大帝。传说他为了夺回自己的妻子，将伊尔汗国给打的元气大伤。要知道，他手下的王国中，长得漂亮的女王还真不少。”然后又传来了一丝不满的声响，估计是觉得他跑题了。
“好吧好吧，那阿斯特拉德的事情我下次再讲。”话是这样说，他知道以后他永远不会再见到眼前的那个中国人了。不满的声音平息了下去，洪秀全依旧闭目聆听着。“自从他们得到格拉摩根之后，每一名被封为格拉摩根伯爵的人，除非懂得明哲保身，否则战争迟早会降临到他的头上，而且最后还会被抓进牢狱，除非交够赎金，否则永远不能出来。说起来那一家子人的姓有些你们中国人的感觉，他们的姓氏是‘jiang’听起来是不是有一点像中国的‘蒋’？”
“每一个？”中国翻译发问了，毕竟这也太离奇了。“对，每一个！”他对面的人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还没有等到他再次发问，英国翻译继续说道：“想象一下，被封为格拉摩根伯爵三次的人会怎么样？”中国翻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有一个疑惑。“那么，为什么那些人不拒绝担任格拉摩根伯爵呢？”“当然有人拒绝了，但这世上总不缺自认为自己是幸运儿的傻瓜，他们总是认为意外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之前说过，如果明哲保身，也可以免得牢狱之灾，还可以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当一个伯爵。不过，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呢？”那翻译只是习惯性地问一下，他自己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答案。“你说，是做一个伯爵领的伯爵好，还是两个伯爵领的伯爵好？”
“哪怕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庞大的不列颠尼亚帝国？这些人全他妈都是疯子，连自己的实力都看不清的疯子！”中国翻译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不是愤怒，只是最纯粹的惊讶。
“实际上，我也不是很理解。可能是权力的欲望使得他们疯狂，可能是盲目的自大。”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吊了吊眼前人的胃口，随后说道：“但最有可能的还是你说的那个，当上格拉摩根伯爵的人几乎全都疯了。”
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洪秀全知道两名翻译还在交流，但他却听不清了。洪秀全觉得时间并没有到十五分钟，大概是那个什么芒斯特公爵找到了应对之法了吧。“这蠢货还能想到什么办法？”洪秀全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想道。
“十年的底线不能改变，但第一条还有的谈。”不出洪秀全所料，那菲利普没有想出什么好点子，只是愚蠢地坚持着他自以为可以骗过他面对的人的底线。不过既然对方主动提出第一条可以商量，洪秀全也就顺着杆子向上爬，说道：“第一条没有什么可以谈的，鸦片问题就只有允许和不允许两条路，而我们绝对不能允许。”“那可以限制进口数量嘛。”菲利普这话就是信口开河了，不说别的，售卖鸦片的巨额利润就能让商人们打得头破血流。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还要限定鸦片的进口数量，大部分商人都会不满，这甚至可能比完全关闭鸦片贸易还让商人不满。
洪秀全不了解这些，他不管怎样都不可能知道商人在英国的地位，他的头脑里虽然不全是“士农工商”的思想，但对于西方商人的地位之高确实没有一点认知。正因如此，他授意萧朝贵说道：“那你认为，限制进口多少货物合适呀？”他没有用鸦片这个词，这个词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耻辱。菲利普公爵无从回答，他对商业一窍不通——事实上，他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窍不通，除了享乐。就在他用他那愚钝的脑袋思考着对策时，洪秀全没有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鸦片绝对不能进口，我国将会交付给贵国每年一百万两白银，持续八年。”他听到了之前那名中国翻译的声音，他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这是我们的底线！”这是洪秀全在此次谈判中第一次说出“底线”一词，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神态坚定，透出他坚如磐石一般的信念。菲利普公爵被这气势惊得有些心惊胆战，但还是说道：“十年！”洪秀全一行人笑了，虽然他们听不懂英文，但他们都听得出来，菲利普这次说话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颤抖。洪秀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早就觉得坐在这个沙发上不舒服了，转身离开。没有看菲利普一眼，说道：“告辞。”他身后的几位王爷也纷纷起身，向门外走去。
在这只有几秒的思考时间中，菲利普做出了他在这次谈判中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答应。”然后便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灰心丧气地坐下，一开始的雍容华贵之气丢得干干净净。
菲利普后来回到了英国，受到了象征性的审判。他的芒斯特公爵爵位被革除，并且永久不会封给任何一个人。菲利普那颗愚蠢的脑袋最后才发现，他的维多利亚女王对于公爵，伯爵等中世纪的头衔并不买账。虽然他没有发现，那些有能力的人依旧保有他们继承下来的头衔。
当忠臣，能臣的子嗣得以继承他们的爵位时，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子嗣依旧如同他们那么忠诚与能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