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山好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梦到的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从他记事起,一件一件小事,一颗一颗穿起来,有哭有笑,有血有泪,梦里有一双眼,白小山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的到,那双眼是多么温柔,像是母亲宠溺的眼光,又像是父亲鼓励的眼神,这些都是他心里想的,只是现实中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双眼。白小山还梦到了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条金色的小河,涓涓细流在不停的流动,他觉得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感觉自己很累,过往的记忆像幻灯片似的不停的播放,目不暇接,这里面真的是自己吗?还是说自己只是站在梦外看梦里的自己呢?
白云苍狗,时光匆匆,白小山不愿沉醉其中,他好想醒来,醒来看看这花花世界,想着想着便觉脸上湿漉漉的,痒痒的,他不停的揉搓着,可是滑滑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痒,白小山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这便醒了。
“你醒了?”
耳边响起惊喜又略带温柔的声音,白小山缓缓睁开眼,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俏的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旁边一只漂亮的小鹿正在用力的蹭着自己,正是小黄,它轻轻鸣叫了一声,显然在为主人的醒来感到高兴,原来刚才是小黄在舔自己的脸,怪不得感觉脸上痒痒的。白小山终于清醒了过来,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小山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苗千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敢大声说话,眼神闪躲,似是极为惧怕一般,说着便要扶白小山起来,被白小山挥挥手,淡漠的自己站了起来,定睛看了看四周的景象。这里是一片小山谷,两边都有一条长长的小路,山谷安静,景色秀丽,偶尔还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给这个小山谷平添了不少生气。身后是一座小山丘,隐蔽处有一个山洞,白小山仔细看了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我是怎么晕倒的?”白小山转过身来,注视着苗千雪,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苗千雪低着头,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在你身上用了,用了睡神蛊”,苗千雪说完便抬起头,看到白小山的目光,一阵慌乱,“只是,只是这是我第一次用它,我以为你会很快醒来的,可是,可是------”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3天”,苗千雪的头更低了,声音也低不可闻。
白小山点点头,默默沉思了片刻,掏出怀里的阴阳杵,对着小黄轻声道:“小黄,走,我们回去看看”,说着便要转身朝身后的山洞走去。
“你要去哪啊?”
“去该去的地方。”
“不行,我不许你去”,苗千雪迅速拦在白小山面前,“村长爷爷说过咱们不用回去了,你还回去干什么啊,再说,再说那里说不定有危险。”苗千雪急切的说着,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白小山看着她如花的面容不由的心一软,只是一想到苗千雪使用这种手段带自己离开,置那么多村民于不顾,便不由来气,沉声道:“你让开,我必须要去看一看。”
苗千雪急的大声喊道:“你怎么那么傻啊,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
白小山冷笑一声,“总比忘恩负义强。”
苗千雪脸色一阵刷白,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怔怔的望着白小山,委屈的就要哭出来。白小山心有不忍,想要安慰她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狠了狠心,重重的推开她,走进了山洞,小黄哼哼了两声,也跟着进去了。苗千雪大喊了一声:“白小山,你给我回来!”声音穿透山谷带来阵阵回音,却没有得到回应,苗千雪狠狠的跺了跺脚,嘴里骂了一句什么,便飞快的追了上去。
山洞很长,却有微光,白小山与小黄走在前面,苗千雪紧紧的跟在后面,都不说话,仿佛默契一般,只有答答的脚步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尽头,白小山轻轻爬了上去,朝四周望去。
白小山记得当时是从村长房间的地面下去的,再上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房子,而是一片废墟,洞口刚好没有被遮住,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废墟,废墟之上,是一片修罗场。白小山脸上顿时刷白,双手紧紧攥拳,青筋暴起,显示出此时的他是多么激动,苗千雪也爬了上来,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一阵干呕。
这是一片修罗场。
到处是断肢残躯,血水浓腥,汇成一条血河,地面都被染红了,各种死去的野兽,狮子,老虎,豺狼,到处都是它们的尸体,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些野兽的尸体之间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尸体,血肉模糊,已看不清模样,这些人的尸体远不及野兽的多,只是却显的特别显眼。白小山像是着了魔,也不顾地上血水的脏,大跨步走到尸体之间翻看着,试图想要辨认,只是这些尸体大都面目模糊,偶有几具清晰的却也不认识,不过白小山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村长的尸体,村长长得高瘦,很好辨认,白小山颓然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几天前还是房屋林立,炊烟袅袅的生机景象,短短几天过去就变成了一片废墟,这些尸体到底是不是村子里人的白小山已经没有心情去想了,在他心中,村里的人恐怕早已经遭遇了不测,至于为什么这些野兽会死那么多那么惨,他也没多想,只是有点忘神。
苗千雪干呕了一会,直到渐渐适应了眼前的景象,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愧疚,她轻轻的走到白小山身边,静静的蹲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他离开,只是白小山有些无动于衷,像是没有感觉,又像是没有力气,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
“小山,你,你说话啊,我害怕。”苗千雪低声说着,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抓着白小山胳膊的双手更加用力,指甲就要陷进肉里去了,可是白小山还是无动于衷,像是一个石头人一样,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
“对不起,小山”,苗千雪轻轻哭泣着,“我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也许村长他们逃跑了呢?”
白小山终于回过神来,望了苗千雪一眼,也没有说话,他轻轻站起身,面对着眼前的废墟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轻声说道:“对不起啊。”
说完,白小山用手松开了苗千雪的双手,转身走进了那个洞口,小黄低声叫了几声,似是不喜眼前的景象,紧紧跟着白小山进去了,苗千雪哭的更加厉害,一边擦泪一边跟在白小山身后,没过多久,便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小山谷。
白小山找了几块大石头封死了洞口,定了定方向便朝北走去,身后苗千雪小步紧跟,一边走一边哭着,白小山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苗千雪,目光淡漠可却有万般思绪不知从何说起,白小山轻轻的走到她面前,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然后退后一步,轻声道:“我们这便分道扬镳吧,你去救你的弟弟,我去做我要做的事情,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对方了吧。”
“可是,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去吗?”苗千雪梨花带泪,脆弱的表情看得白小山心中一软,只是又想到刚才那片修罗场,心里又木然一片,“不陪你了,你自己回去吧。你自己好好保重,咱们,再也不见了吧。”说完便转身招呼了一声小黄,渐渐走远,小黄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叫了一声,便跟着白小山走了。
咱们再也不见了吧,这句话重重打在了苗千雪的心头,打碎了她原本的奢望,她惨笑着,泪如雨下,天地之大,又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可是她知道她忘不了他,这个叫白小山的男子已经刻进了她的心房,再也挥之不去。苗千雪最后深深望了白小山一眼,似是要把他永远记住,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往南走去,两个人一南一北,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
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