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着坑坑洼洼的小泥路。
“哎,小黑,你今天不用去上学吗?”
“不用啊,今天夏至,农忙放假啊。”
“哇,这么好,农忙还放假啊。岂不是可以到处去玩?”
“才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放假就得去干活,懂不?拔花生,晒花生;收水稻,打水稻;砍甘蔗,卖甘蔗……”,虽然他一脸愁苦与无奈,可嘴角微微扬起,略显满足,“早上干活干得好,晚上就有电视看,现在晚上都有那个《西游记》,看过么,新出的?”
“没,没,没有,怎么啦?很好看么?”,啊哈哈,这个熊孩子,现在才追西游记啊,每个寒暑假都在重播几十遍,从小就看了,我都能去演了。
“嘿哟喂!苦练七十二变,方能应对八十一难”,于是乎,他便手舞足蹈地模仿起来,双手合十,“哦弥陀佛,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徒孙四人要去西天取经……”;紧接着,在路边霸气地拔起一颗野草左蹦右跳,“哎呀呀,妖怪,哪里逃?吃俺老孙一棒!”,耍的猴戏有模有样;“嘻嘻,做俺老猪的媳妇儿,好么?”,瞬间,色咪咪地盯着我,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哎呀,我都被他看得起鸡皮疙瘩;戏风一转,“大师兄、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捉走了。”
“啊?哪里?”一不小心,我也掉进戏坑里了。
“在平顶山莲花洞!”
“咦?怎么这么熟悉,是观音菩萨的仙洞么?”
“不是,是金银角大王的山洞啊!他们整天想吃唐僧肉,而且还有很多武器,今晚回去看看猴子怎么打赢他们吧!”
“唉,到了。”快乐不知时日过啊,Showtime到此结束。
“啊?这就是茅厕啊?”一间约1.6米高,不到2平米的小茅房乍现眼前。我想说,我能憋着吗,可是,走了这么久来到,就这样回去了,好像不好意思吧。相对于站在树下解决,已经算是“高档”厕所了,将就将就还是可以的。
探头一看,黑漆漆一片,隐约看到一个大坑,没了,够简陋的,我喜欢。
刚鼓起勇气要踏进去,一块小板拦在门口,虽不高,足够欺负三岁小孩了。
我顺口一说:“嘿,小孩还不给进啊?”
“那里可以……”
我只顾着抬脚跨过去,却忘了把头缩下来,前额硬生生地撞到房顶的茅竹上,整间房子摇摇欲坠,吓到我了。
“那里可以把板拿开的。”他笑到牙齿都要掉出来了。
羞死,在这熊孩子面前暴露智商了。
“这里能用么?危房一间吧。”
“可以的啦,都用了十几年了。”
屹立不倒啊,好样的,老家伙。
闻着一股浓浓的屎味,尿意又来凑热闹了。“吃一蛰,长一智。”,这次我半蹲着进去,在这小黑屋里嘘嘘,犹如半夜喝醉酒的酒鬼在马路边浇街,任性,自由,随心所欲。
“舒服~”,蹲着出来,腿都发麻了。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啊?不知道怎么叫你呢。”小黑疑惑道。
“啊?好像是忘了告诉你,我叫兰溪,我,我刚从旧金山回来的。”我心里有点虚,虽然没有打砸抢烧,可是,撒谎不是我强项。
“烂屎?”,他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你本来就在坑里,为什么连茅厕都不会上?待久了?我觉得叫硬屎霸气点!”
“不是啊,叫Lance!英文名懂不?”
他仍笑个不停,“懂,我懂,原来你们喜欢被人叫屎屎尿尿的。”
哎呀,没法跟他沟通了,存在着一条大大的代沟。一气之下,我转头就走,让他在后面笑个够。
他连忙追上来,笑嘻嘻地说:“你去哪里啊?”
“不知道。”
“那你住哪里啊?”
“不知道。”
“你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
“啊?你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妈说我在石缝里爆出来的。”看他一脸浑然不知,天真无邪。真是一个笨小孩啊!
我火气未消,对他吼了一句:“我从老虎屁股里蹦出来的!别惹我,不然吃了你!”
语音刚落,我右脚行进中踩到某样东西,微微一滑,感觉不太对劲。当我稳住,检查鞋底时,既不是西瓜皮,也不是香蕉皮,而是一坨大大的鸡屎,泛白的鸡屎花还清晰可见。
“咦,你踩屎啊?好臭啊。烂屎,你谋杀亲兄弟啊!”听得出,一股浓浓的讥讽味。
我去他的,真想一脚踹他屁股,把鞋底擦干净……
“谁家的鸡?被我知道,我把它给宰了!!!”,我把所受的气,全转移去那只鸡上了。“哪里有水啊?我要洗鞋底。”
“随便在草上擦两下就好啦,水很贵的,别浪费。要不去田边吧,那里有水。”
“行,行,行,去田边。”
我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高度刚刚好,完美身高差,右脚离地,左脚用力,一蹦一蹦地向着田边进发。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蹦到了,体力耗得七七八八,看到一块略为干净的小石块,弯腿一坐,简直是奢侈的享受。
半小时过去,我也休整得差不多了。起来拍拍屁股的泥土准备离开。转头看见小黑一动不动地盯着田边小溪,我很好奇他在干嘛,所以没有打扰他。
他弯着腰,屏住呼吸,盯着水里两只慢慢挪动的小动物,看不清是什么,就在弹指一挥间,他手快速地戳进水里……溪水瞬间变得浑浊,不知道他有没有捉到,只见他侧头向着我,傻傻地笑了。
他手拿出水面时,我看到了一只张钳舞脚的大螃蟹,不,应该是两只!他一只手抓住了两只大螃蟹!我不由“哇”的一声,深深地折服了。
他把它们递给我,我连忙后退了两步,我担心它们那几只大钳子。他看懂了我的顾虑,顺手便在田边拔起一根干草,把它们五花大绑,然后再递给我,这下我可放心多了。
它们仍不放弃挣扎,我拔一根草,狠狠地教训它们:戳它们的眼睛,堵住它们的嘴巴,左右掰它们的脚,最后,总算是安分守己地呆着了。
“小黑,它们怎么办啊?”
“吃啊!晚上回去把它们烤了。”
“嘻嘻,好啊!”我还真没吃过烤螃蟹呢,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