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代又矫情的想了又想,显出我苏代是诚心为你齐闵王出谋划策的样子。
当初苏秦也是这般“我全心为你大齐好”的样子,让齐闵王百分百信任他。
结果却是那般光景。
这个弟弟不愧是出自苏门。
“攻宋。”
丹太子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齐闵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想找个国家夺点东西的样子,齐周边最边最弱的除了燕,就是宋了。
“宋君残暴,民不聊生,百姓思着易主,齐国攻宋,是民心所向,大义所归,现在是大王攻宋的最好时机。”
齐闵王眯眼,一副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苏代所说,都是借口,攻宋的理由只有一条,宋国国小,好欺负。
丹太子认真的听下去,这个对手非常难对付。
明知道他所谋划的全是为燕国作想,但你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最要命的苏代所言都正中齐闵王的下怀。
齐闵王爱听。
“占有宋国,卫国的阳地就危急了;占有济水以西,赵国的阿地以东一带就危急了;占有淮水以北,楚国的东部就危急了:占有陶、平陆,魏都大梁的城门就被堵塞了。放弃帝号而用讨伐宋国暴君的事代替,这样,国家地位提高,名声受人尊崇,燕国、楚国都会因形势所迫而归服,天下各国都不敢不听从齐国,这是像商汤和周武王那样的义举呀。以敬重秦国称帝为名,然后让天下人都憎恨它,这就是所谓由卑下变为尊贵的办法。希望大王认真地考虑。”
苏代说完,脸上有一丝得意之色,话说到这样的程度,不信没有效果。
“太子,你怎么看?”齐闵王还没糊涂到犯傻的地步,苏代说什么就信什么。
丹太子对着苏代一揖到底,恭敬备至一番后,方道:“苏先生列陈得失,分析有理有据,我佩服到了极点,尤其是对攻宋好处的陈述,可谓备矣。”
得太子猛赞,苏代不免有些得意,脸上欣欣然有喜色。
丹太子话峰一转:“敢问苏先生,对齐的好处,即是卫、赵、魏、燕、楚的害处,此五国也是谋臣众多,他们岂能都看不出,而容齐自行其是?”
丹太子以其人之道还试其人之身。
感谢苏代说了这么多,让丹太子看到了漏洞。
所谓言多必失。
苏代不由干笑。
“宋国乃是富饶之地,赵魏楚自恃体大,岂能甘心由齐独得?苏先生可有应对?”
丹太子不信,你一张嘴,把这五国的国君都能说服了,齐国吞宋,可是直击人心窝的。
“此等国计,臣当细细谋划,仓促间自述自有疏漏。”苏代很快笑得自然。
苏代说话都有后路。
“苏先生,齐国违逆秦,灭了宋之后,齐国会更加强大,秦国岂能善罢甘休?如果秦国联合这五国攻齐,齐国当如何自处?”丹太子又扔下一块巨石。
齐闵王脸色一变,目光转向苏代,脸显厉色。
“苏先生,你很明白,齐国独自吞宋,后果非常严重,会给齐带来灭顶之灾。”丹太子道。
“太子危言耸听了。”苏代不以为然,浅笑,“韩国灭郑国,楚国灭越国,赵国灭中山国,秦国灭巴蜀,什么事也没有,为何齐国灭宋,就有灭顶之灾呢?难道太子以为,与这几国相比,齐国国势远远不如。”
齐闵王厉眸看向丹太子。
丹太子轻笑,笑如烟雨:“郑国内乱叠起,国势逐渐衰弱,国小,人少,灭与不灭于他国无关痛痒;楚灭越国,越在南方,各国鞭长莫及;赵国灭中山,赵国与中山为宿敌,中山是蛮夷建国,地域范围也不大,并不富饶,赵灭中山不足以让各国恐惧;秦灭巴蜀,巴蜀在西,离各国甚远,何况有崤函之固。”
“宋国有何不同?”齐闵王急急问。
“宋国土地富饶,人烟稠密,齐国吞并它,如虎添翼,威慑六国,所以六国断不可能袖手旁观。”丹太子细细分析,“对六国的害处,苏先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太子以为该如何?”齐闵王冷看着丹太子问。
“如果灭宋,当联合周边国家,让他们都得到好处。”丹太子分析道。
齐闵王听着有些肉疼,但还是点点头。
“臣愿意前往六国,替大王说服他们。”
听闻,齐闵王迅速眉开眼笑,喜不自禁,仿佛宋国已经纳入大齐的版图。
“有劳苏先生,事成之后本王自不会亏待苏先生。”
“为大王效劳是苏某的荣幸。”
其实丹太子一点也不想齐国卷入战争。
齐国需要休养生息,但是齐闵王好战,不能阻止,只能趋利避害了。
齐闵王完全听从苏代的建议。
答应秦国称帝的要求。
秦王没有想到齐闵王这个贪名贪利的人面对称帝这样大的诱惑不动心。
秦王先称了起来。
作了帝王,自然要有国家来称臣。
秦王让赵魏韩卫四国称臣。
韩卫是小国,没有办法,看着魏赵行事。
魏赵不想做奴才,又不敢得罪秦国。
二国商议此事。
齐国义士鲁仲连听闻去见魏国将军新垣衍。
鲁仲连说:“那秦国,是个抛弃礼仪而只崇尚战功的国家,用权诈之术对待士卒,像对待奴隶一样役使百姓。如果让它无所忌惮地恣意称帝,进而统治天下,那么,我只有跳进东海去死,我不忍心作它的顺民,我所以来见将军。”
新垣衍说:“秦国称帝后会有什么祸患呢?”
鲁仲连说:“从前,齐威王曾经奉行仁义,率领天下诸侯而朝拜周天子。当时,周天子贫困又弱小,诸侯们没有谁去朝拜,唯有齐国。过了一年多,周烈王逝世,齐闵王奔丧去迟了,新继位的周显王很生气,派人到齐国报丧说:天子逝世,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大事,新继位的天子也得离开宫殿居丧守孝,睡在草席上,东方属国之臣田婴齐居然敢迟到,当斩。”
齐威王听了,勃然大怒,骂道:您母亲原先只是个婢女呢。
齐威王所以在周天子活着的时候去朝见,死了就破口大骂,实在是忍受不了新天子的苛求啊。那些作天子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新垣衍说:“先生难道没见过奴仆吗?十个奴仆侍奉一个主人,难道是力气赶不上、才智比不上他吗?是害怕他啊。”
鲁仲连说:“唉!魏王和秦王相比魏王像仆人吗?”
新垣衍说:“是。”
鲁仲连说:“那么,我就让秦王烹煮魏王,剁成肉酱!”
新垣衍很不高兴地说:“先生的话,也太过分了!先生又怎么能让秦王烹煮了魏王剁成肉酱呢?”
鲁仲连说:“当然能够。昔日,九侯、鄂侯、文王是殷纣的三个诸侯。九侯有个女儿长的姣美,把她献给殷纣,殷纣认为她长的丑陋,把九侯剁成肉酱。鄂侯刚直诤谏,激烈辩白,又把鄂侯杀死做成肉干。文王听到这件事,只是长长地叹息,殷纣又把他囚禁在牖里监牢内一百天,想要他死。为什么和人家同样称王,最终落到被剁成肉酱、做成肉干的地步呢?因为他们是王,而殷纣是帝。”
各国被鲁仲连描述的情形吓怕了。
各国派出说客,游说合纵抗秦。
秦国做了十几天的帝王,才发现自己坐在柴薪之上,各国拿着火把,想要把他烧烤了。
而齐闵王躲在暗处偷笑。
秦王放弃了帝位,秦王恨毒了齐国。谁提齐国,谁就遭殃。
齐闵王得闻,哈哈大笑,差点笑得背过气去,成功的戏弄了一头恶狼,很有成就感。但丹太子心生忧患,秦国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如今受了这等气,岂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