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武皱了皱眉,手指倏然伸出,指落如风,在他小腿五处穴道分别一点,董秃子只觉一股暖流灌入小腿穴位,疼痛顿时大为减轻。董秃子张大了嘴,心中更信他擅用妖术。谢公武淡淡说道:“说罢,你若说假话,可瞒不了我。”董秃子道:“老……我老董……”他方才被悬在山崖上,情急发怒,自称“老子”,此刻落在平地,赶紧改口,生怕激怒了眼前的妖人,自己性命难保。
他说:“我老董乃是端木长老的属下,这个你是清楚的了。”谢公武心里不知,却是点头应道:“这个我当然知道,端木长老么,和我也算老相识了。”董秃子将信将疑,接着说道:“端木长老奉了教主命令,来到中原办几件大事。”谢公武心念飞转:“教主?看来这些人是甚么教派的了,他说来到中原,难道他们竟是金国的青冥教么?是了,青冥教天长尊者端木长,位列十二长老之首,定是他无疑了。怎地我早没有想到!”原来那金国青冥教乃是金国为了召集武林人物而成立的教派,专与中原武林人物做对。青冥教行事隐秘,手段狠辣,令人又恨又怕。青冥教教主司徒青冥,武功盖世无双,中原武林提起此人来,都不免心生惧意。谢公武曾和青冥教打过交道,此刻心中起疑,暗暗戒惧。
董秃子接着道:“那郭道儒不知何事与武当派翻脸,被逐出了师门。他心生怨恨,就和我青冥教联络,希望借助青冥教的力量帮他夺取掌门之位。武当派乃是南人武林的首领,因此教主对此事极为重视,若是收服了武当派,对大金朝廷可是大功一件啊。”谢公武听他说出“青冥教”三字,便知所料不错。武当派执江南武林之牛耳,而且历任掌门都有志抗金,深为金人所忌恨。武当山地处中原腹地,难以大举进攻。而武当门下人杰辈出,各个武艺高强,想凭武力颠覆,也非易事。况且一旦发生争斗,中原其他门派岂有不援手之理?青冥教没有一日不想灭掉武当派,但终究难以实现。此次武当派居然出现了叛徒,愿意和青冥教联手,这当然被视为千载难逢的机会。但青冥教也有顾虑,生怕这武当弃徒乃是平庸之辈,那一切谋划都是徒劳,因此派那端木老者带人前来勘察一番,相机而动。谢公武仅听那董秃子开了个头,便已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暗暗心惊。
董秃子又道:“那郭道儒是武当上代掌门紫阳道人的弟子,他武功据说是诸弟子之冠,只因紫阳偏心,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云极老道。”谢公武知道那紫阳真人乃是武当上一代掌门,早已谢世,他也是沈忘机的授业恩师。谢公武与沈忘机交情莫逆,二人时常切磋武学,都深深敬服对方的武学造诣,他回想昨夜那乡农的剑法,暗想:“这个甚么郭道儒剑法确实了得,但比起忘机贤弟来,还是差了一筹。诸人之冠,嘿嘿,胡吹大气罢了。”问董秃子道:“那姓郭的自认武功为武当派第一,我看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他若有本事,也不会去找你们青冥教求援了。你来这里做甚么?”董秃子得意地道:“你虽然会卜术,这个却也不知道了罢。”谢公武皱眉道:“你少废话,我问你,你就照实说来。若有一句假话,我便丢你到山涧里去。”董秃子脸现惧色,道:“是。那郭道儒和端木长老一商量,武当派弟子众多,若是恃强硬攻,只怕寡不敌众。因此他献计,独自到武当山上暗算了两个和他有仇的道士。那两个道士在武当派辈分不低,定然引起慌乱。我就乘机到水源处下毒。只要他们中了毒,便毫无抵抗之力,就只有任凭咱们宰割的份了。你听那钟声骤响,定是郭道儒已经得手了。武当弟子此时都聚集到紫霄宫去了。我乘这机会,把毒药丢到泉水里了,整个武当山的人都得靠这泉水,不出三日,定然人人中毒。”说着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
谢公武吃了一惊,心想此计果然狠毒,幸好董秃子刚刚投毒,估计绝大多数人都还未吃这山泉之水,应当及早将此事告知武当派,思及此处,哪里还理会董秃子,大袖一挥,转身便走,飘然退出数丈之外,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山石之后。那董秃子不料他忽然离去,竟不为难自己,暗暗窃喜,当即扶着山石站起。寻了个树枝,一瘸一拐地下山去了。
谢公武此刻也顾不得礼节了,径直向紫霄宫方向驰去。刚越过解剑池,忽然间两侧闪出七名持剑的道士,为首一人身穿三清道袍,头戴五老冠,胸前飘洒着三绺墨髥,神情潇洒,气度不凡。这道人见谢公武身法极快,本来离此尚远,一眨眼间,便已越过解剑池,不敢怠慢,急忙喝道:“朋友止步。”
谢公武脚步放缓,问道:“道长可是紫霄宫中的么?”那道人道:“贫道紫霄宫监院古道风。尊驾是何人?”谢公武喜道:“原来是‘玄武剑’古道长,失敬失敬!在下谢公武,特来拜会武当诸位仙长。”那古道风号称“玄武剑”,剑法十分了得,是武当派仅次于掌教云极真人的人物,在武林中威名不小。他只因紫霄宫中出了变故,两位师弟被人暗算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二人均被敌人以重手打伤,显然敌人武功极高,因此紫霄宫紧急聚集弟子,古道风身为监院,不敢怠慢,率领门下六大弟子,在紫霄宫外搜寻,期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谢公武自山下而来,他们居高临下,自然瞧得清清楚楚,古道风看他身法,知道是劲敌,吩咐弟子戒备,这才迎头拦住。此刻听他自报姓名,不禁一惊,神龙侠丐威震华夏,他岂能不知,急忙长剑归鞘,单手打揖,道:“原来是谢大侠,贫道失礼!”心中却想:“谢公武和我武当派素无往来,以他身份,自然不会是偷袭二位师弟之人。但也不可不防。”
谢公武见他虽然言语客气,不失礼数,但他两侧弟子剑不离手,显然敌意未消,当即开门见山,说道:“谢某此来,有要事求见云极真人。贵派有个弟子叫郭道儒的,不知道长可认识此人?”古道风微微一惊,道:“郭道儒是本派叛徒,早已被逐出师门了。谢大侠为何提及此人?”谢公武便将郭道儒勾结青冥教,意图陷害武当之事简要说了,并说了派人投毒之事,古道风大惊失色,深知事关重大,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武当存亡,还请谢大侠面见云极师兄,仔细说与他知晓。”向其中两位弟子道:“你们赶紧去水源处瞧瞧,如果有人去打水,千万阻止。”两名弟子应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