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母的身体才慢慢有了起色;这让蛮王感到安慰、同时他对保护和照顾国母的严苛要求也让侍卫和使女们压力倍增。
——本来按照蛮王的意思,国母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他是打算以服侍不力为理由,将国母身边的使女们全部换人,对原来的几位进行治罪的;但是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就让国母坚决制止了。
因为她们本来就是无辜的、再说陪伴自己的时间久了,使女们对日常服侍她的事情熟练了,再换新人的话,难免不合拍、彼此都会不习惯;另外一方面,日久天长相处下来,也有了些感情。
所以国母极力地把蛮王劝住了。
蛮王眼见大难之后,国母心意如此,加之重伤之后尚未完全回复、面色苍白不带喜色,颇有些“我见犹怜”之意,于是也就不忍拂她的意思,也就听任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夫妻俩现在真是有些同病相怜共患难的感觉。
再看王庭这边,一段时间的政务荒疏,现在再也拖不下去了。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关注一下。
蛮王压根不知道木隶还滞留在王城之中、而且还扮演了一回“神使”的角色。他以为汉人真的是重信守诺回了罗盘山。
王城之中前面这些天几乎乱作一锅粥,这些汉人没有留下捣乱已经是万幸!再看罗盘山那边,汉人一直安分守已没有落井下石、和就近监视的头领大军之间好象倒也相安无事,这当然让蛮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王宫中的乱局表面上看来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蛮王就连天不断地忙碌、间或不时来看望国母一下。
但是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又一想,国母身边总要有个可靠的人盯着才行。这一寻思,自然就想到了公主。
前些天宫中乱局,国母伤情危重,蛮王自己完全无暇顾及公主。只是有时间碰到面色焦灼憔悴的公主来探望母亲;那时蛮王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所以与公主完全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现在回想起来,公主完全是一幅小儿女遇到大事的样子,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好象多半都是在无声地流泪。
唉……女子终归还是女子、表面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公主,一遇到大事就成这模样了;要是个男子,应该能或多或少能为自己分担些事务吧!
当然,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挺过来了!
蛮王于是就叫人去请公主来叙话,他想,看来事到如今,还是应该给公主些机会,看看她能不能为自己分忧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这打断骨头连着筯的,再也不能让她整日只知道看书画画无所事事了,得让她把宫里这些乱糟糟的一团先学着给担当起来,做好做坏不论,自己是实在应付不过来了。
等到见了公主,彼此一打量,蛮王很轻易就看出来:公主显然是刚哭过不久,虽然临出发前自己匆匆打理了一下,但眼眶里还泛着红、泪意还在。
蛮王禁暗叹一声:“要说这孩子也颇不容易的,但愿她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当下收拾情绪,和颜悦色地对她讲了一下王宫内外的情形、以及自己的想法,要求她拿出勇气来分担一部分责任,然后又交待了注意事项。
蛮王说完了,又看着公主强忍着眼泪,也不多话,只是十分乖巧懂事地一一点头应承下来。
蛮王就暂时把精力全部转移到王庭那边,忙着处理积压太多的公务文件,召集官员们议事、出谋划策和发布命令。
……
黄昏时分,忙碌了一整天,蛮王感到疲惫不堪,于是让官员们散去,自己则在卫队的簇拥之下缓缓地朝着回王宫的方向走。
然而却在街市中意外地见到了大巫,——大巫是特意来在半道上等候蛮王的。
多日不见,从外表看来大巫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蛮王留意到他似乎有些忧色深重的感觉。两人对面站立着寒喧了几句,蛮王就客气地邀请大巫一起到王宫用膳进食,但是大巫婉拒了,——他有事要向蛮王禀报。
这些日子,王宫中的惊天巨变虽然暂时平息了下来,但是一些小道消息仍然在暗地里不时传播着;关于老族长的离世,关于老管家,关于白羽后以及后面昔日日的摄政府失火一事,大巫也是好几天以后才得听闻。
他对此相当的震惊。
虽然大巫如今远离权力核心、也慢慢与国母公主渐行渐远,但他对整个蛮国的习惯性关注并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所以,当零散四碎的消息刚一传到他这里,大巫就立即敏感地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这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然而令大巫痛苦的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做什么也无法制止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
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但是,出于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大巫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效无效姑且不论。
不要忘了,当初组建的团队还在、那是大巫曾经想要留给公主的班底,虽然顾虑于蛮王可能对公主以及国母,这个小团队最终未能实现为公主服务的目标,但是现在恰好给了大巫以极大的助力!
大巫所做一事情就是,把金娃、银娃等人放出去,悄悄地、默默地尽可能收集全面的消息;大巫本人则足不出户,对得到的消息一一进行甄别、分析,他试图尽最大的努力接近事件发生的真实源头和发展去向。
所以说,当大巫决定来见蛮王的时候,他一定是有所发现了,至少他掌握了某些蛮王不了解的信息。
甚至包括,当初银娃意外发现夜鹰、并跟踪出城,然后再被夜鹰摆脱这件事,大巫都把它与最近王城中的事件联系起来了。
当然,对于大巫的发现,他能不能全都说出来?蛮王在听到这些信息以后会作何种想法?会不会接受他的建议?所有的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于是就有了这次大巫主动等候蛮王的举动、以及下面的交谈:
“最近发生的事令我非常痛心。”
大巫诚恳地说。
蛮王听了,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也诚心诚意地说:“大巫何以教我?”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觉得,在白羽后一事上,疑点甚多,这样草草了结,似有不妥。”
“大巫说的,我也考虑过;不过,王城中不能再继续乱下去,只好息事宁人、快刀斩乱麻了。”
“……老臣只是担心后面会由此生出更大的祸患。”
“啊?!大巫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大巫不住地摇头:“这倒没有,凡事都要讲证据。老臣所言也只是主观揣测。”
“那大巫的意思呢?”
“老臣心中是有些看法,只不过需要有力的证据来印证。”
“那是什么?”
大巫却避而不答,因为他心中猜想的实在是事关重大。
他说:“老臣有看法,但是不能说;为了蛮国,老臣觉得不能轻易影响大王对事件的判断力。所以,老臣只是建议大王对白羽后之死独立进行暗中调查一下,如果她是冤枉的、或者是罪该当诛,都有必要弄清楚才行。人的清白需要证明、清楚事件的本来才好对未来作出有效应对。”
蛮王盯着大巫:“大巫你不妨直说。”
大巫摇头:“对老臣而言,国家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不必要的牺牲总是会令人痛心,能避免就避免吧。”
“大巫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我不明白。”
大巫苦笑,“老臣只是偶然听到王城中悄悄流传一个说法,说是阿金与白羽后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蛮王惨然地笑:“这还让不让我消停了……”
“我什么也不能说。”大巫叹息。
“所以我想还是大王您亲自着手安排暗中调查、自己判断、自己来处理后续的事吧。”
“大巫你为什么坚持要我做这些?”
“大王你应该知道,我这一生从不计私利或个人得失,我只是为国家忧心,希望它在蛮神护佑之下无灾无难、兴盛发展起来。至于我或者其它任何个人,在国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蛮王听了这一席话,默然良久,颔首答应了大巫的建议。
大巫于是向他行礼告别,慢慢转身,踽踽独行而去。
蛮王怅然望着大巫的背影,再一想想他所说的话语,心中真是踌躇难决。
……
过了一会儿,站在蛮王身后的侍卫长似乎听到蛮王含混地骂了一句什么,没听清。
他于是鼓足勇气问:“大王您有什么吩咐?”
“哦……没什么,心里不好受而已。”
蛮王心不在焉地回答。
又站了一会儿,蛮王突然将手一挥,大步向王宫走去;后面的卫队连忙赶上前去,将他护在中间。
快到宫门前,蛮王忽然停下脚步,吩咐侍卫长说:
“你,且去把钦罕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