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了无新意。双方继续比拼耐心,看谁坚持到最后、谁最先沉不住气。
罗盘山这边,原先各小组由于是在前方亲历的缘故,对蛮人的暴行历历在目,蛮人的所作所为,尽皆入眼、入耳、入鼻、入目……
队员真的是恨得牙痒痒!所以难免有些躁动;好在有不断木隶弹压、再由云相敲打一番,于是便又回复到按最初所想的那样,把乌龟壳用好用得再充分不过、把缩头功夫练得精纯无比。
除了例行观察和警戒之外,队员们是真正能够比赛睡长觉了!不然能怎样?
木隶虽然不知道,仅仅通过一次暗杀行动,敌人就已经吃透了自己;不过,云相的大盖帽一压,自己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至于先前埋下的那后着,晾着吧。
虽然不知道敌人给下的套是什么,但他们和自己比耐心的意图是明了的。那就比吧,让那露在外面的刀尖生锈、让那线头腐朽烂掉!说不定敌人就会因此丧失防备心理。
反正都是在背后捅刀、下药、勒脖子的勾当,随机应变吧。
蛮人这边。头领和中巫实在是诧异得很!
这些年青人,为什么就这样老道难缠?先前是不是逼得紧了,反而让对方看出来了自己的意图?
但是现在又不能松劲。说不定对正等着逮自己的破绽呢,不,不是说不定而是绝对!
于是双方继续,没有新意地耗下去:有按日出日落正常作息的,更有白天黑夜都在暗中睁大眼睛的,不一而足。
……
罗盘山后方指挥部。
云相总是厌恶从住的地方到这里反复往返,跑得太过麻烦。他于是干脆把床就设在这里。有事就在脑海中百转千回、然后就向各处发布指令;无事就躺倒大睡。
一天又一天。
众锅头们已经习惯了他睡眼惺忪,痛苦万分爬起来主持会议的样子了。
不像其他锅头,每日都由自家的老婆打理一番,衣冠整齐地来到指挥部,——这哪是打仗时期啊!
事实上的大锅头又怎样?媳妇都捞不着一个!偶尔会有人因此向蜷缩在被子中的云相投注以同情的眼光。
但云相在乎吗?
他不知道这种同情。而且就算他知道,也定然懒得理。毕竟人的追求是不同的。
这天夜里,李甘来了。
“老大,老大!”
“嗯,啊……”
“醒醒,我李甘啊。”
“李甘?不是让你去听壁脚么……”
这话唬得李甘慌慌张张伸手去捂他的嘴:“是听使唤,听使唤……天爷爷呀,快醒醒。”
“哦,那不是一个意思么?师姐怎么使唤你的?”
“她说,‘谁在那里?’……哎呀,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云相笑得打跌。
“原来这厮是装的!”李甘气恼无比。
然后谄笑着说:“好歹是个候补锅头,给点面子行不行?”
“……”
“师姐着我来唤你去。”
云相一震:“什么事?”
“不知道!”
“屁话!”
“是,但好象屁事没有!”
“那她让我去干什么?”
……
“李甘,兄弟!”
“哎,哎,老大,你有什么直说行不行?弄得我害怕怕的!”
“你看仔细没有?师姐外在的,比如装扮、表情什么的、还有说话的口气。”
“我看得仔细着呢!师姐,师姐她很生气!眼睛也是红的,怕是哭过……”
云相一激灵:“不会,不会是他醒了吧?然后?”
“然后她说,谁在那里?给我过来!”
云相气坏了!他使劲扭着李甘的耳朵道:“你特么是故意的,是不是?”
“师姐真的叫你,叫你快点去!哎哟……”
噔!噔!噔!云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着,李甘紧紧在后面跟着。
“师姐,师姐,是不是师兄……”云相顿住。脚下划着一条红线,差点就跨过去了!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何芝兰面沉如水,指指地面:
“这是我给你画的红线,明白吗?”
“不明白。”
“你不明白?”
“真的?”
“那好,我告诉你:这是红线,专给你划的!从今往后,但凡过了这条线……”
“用不着这样吧,师姐?”
“用不着?李甘!”
“在,大师姐!”
“李甘听令!”
“在!”
“接刀!”
“是!”
“既往不咎;从现在起,云相若越过此线,李甘出刀,哪个部位越过,就砍哪里,明不明白?”
“……李甘得令!明白……”
“大声!!”
“明!白!”
李甘要哭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云相脸色铁青。
何芝兰冷冷地注视着他。
云相有些莫名的害怕。唇角抖索半晌,他终于转身,打算离去。却听何芝兰大声道:
“站住!”
云相没有转身。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一包东西落在身边;但云相没有动。
李甘叹了口气,捡起东西来,塞给云相。
这是夜半时分……脑中刺痛,木隶醒来。
“不是消息?要求通话?发什么疯!”木隶心里骂道。
木隶平静地说:“斥候小队,队长木隶,听令。”
“……师弟,我。”
“请二锅头指示。”
“那边,传来消息,事关重大,只你一人可以知晓。”
“是。”
“蛮人王城里有一显赫人物来在对方军中,只知极其重要!身份、性别,不明;目的不明;需要查清、锁定目标,下一步听指示!”
“是!”
又得云相疲惫的声音道:“等等……回来以后,你可以去看看师姐。”
……
木隶来不及再说什么,那边便关闭了通道。
“云相,你特么日日用脑,灌浆了么?”木隶不由得骂了一声。
以他对云相的了解,要是这个人能转性,怕是母猪都要上树!那么,发生什么事了?肯定与师姐有关;那么,是大师兄?不会吧!大师兄的情况,应该是坏到不能再坏了,还能怎样?
怕还是要归结到云相身上!这厮,定是又使什么坏了!心中一想,怒火升腾!
……
火光突然照亮了雷大雷,那张脸,因为好梦被打断,有些不满,嘟囔道:“老大你干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明天再说啊?有病!”
空间又重新归于黑暗。
火把在远处不动了,显然,是那人把它插入到浮土中;然后传来轻轻汲取泉水,再倒进容器的声音。
木隶知道那里,是个脸盆大的坑;泉水从地下汩汩涌出,水量并不多,细水常流,并不引人注目。
刚才只顾着生气,竟没去观察那举着火把、无声无息经过了这儿的蛮人。
睡意全无。生怕影响到别人,木隶动作轻巧,如同一只狸猫。
木隶伏在空间里,静静地等着那人回来。
“说晚太晚,说早又太早!究竟是谁在那里?”
……
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人?
经过一番思索,木隶决定从几个方面来着手:
一是通知散布在各处的小组,安排值守人员对所在区域暗中进行观察、重点是带兵的军官:最近有没有换成新面孔出现?军营的防卫力量有无变化或异动?从大营到各处营区,传令兵的数量或往来频率有无异常变化?
二是自己亲自就近看住不远处的大营,同样就上述几方面进行持续观察和分析。
木隶坚信,要找的人既然是个重要人物,如果真的潜入到对方军营,不可能不从上述几方面露出些蛛丝马迹!结果如何,有待反馈回消息再作判断。
木隶的这一番忙活,指令发到这、发到那,再加上陆续有消息回传,他的脑中被针刺的痛感便此起彼伏,好在慢慢的便习惯了。
有趣的是,木隶这里每痛一下,中巫的头都毫无例外地接收到了。木隶是有心理准备的,倒也还罢了;中巫却是不知就里,莫名其妙间,竟被刺激得不行!
中巫自然知道,这是敌人又在传信了、而且频率如此之高!心下猜测,莫非是小子们沉不住气要有大行动啦?
于是与头领二人都是不由得大为紧张起来。加之无法得知敌人的消息内容,只好高速运转大脑,全力分析和思考敌人会如何如何、自己这一边万一如何又该如何……
其实不论他如何推理分析,都不可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反而带来一个负作用:这一下过度用脑,再不断被针扎,直弄得中巫欲-仙-欲-死!
而敌人却始终按兵不动,这就怪了!敌人传消息不止,怎可能只是拿来玩的?
中巫最后到了崩溃边缘。
头领更是心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严令部属,加强防卫、严防死守!
蛮人军中顿时气氛凝重,异动频频。更为有趣的是,蛮人的情绪转过来又大大迷惑了木隶和队员们。
木隶不是让查蛮人军中的异动么?蛮人竟然全部都动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只来了一个大人物吗?这架势,怕是整个蛮人军中都在进行军官大换血、大清洗!
消息提示更是密集地往木隶和中巫的脑子里汹涌而来。
更可怕的痛苦来袭!
不过,还好没过几天,两边就都发现了事情不对。
“应该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吧?”
“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木隶,他的无心插柳才是导致双方神经过敏、差点崩断的原因。
木隶不知道。
中巫更不知道。他反而以为木隶猜到了他能感觉到汉人的消息传送,才故意采取这种方面攻击他。
“这种攻击方式太可怕了!”他真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对那些原本轻视过的年青人,他愈发看不透,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如果后世有心人加以考证一番,当可断定为汉人发展史上最早的网络饱和攻击。
但是木隶,这创造了历史的黑客,此时并不知道自己成为这种攻击方式的最早发明者和最早的实践者。
当然,同时他也算是最早的黑客攻击受害者;差点忘了,这个受害者名单里,还要加上中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