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当银娃奔到宴会现场,惶急地告知公主不见了的消息时,大巫也为之一惊;不过冷静细想下来,从事前迹象上分析,公主再度遭汉人劫持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于是吩咐银娃再回祭坛守候、一边暗中分派钻地鼠、一抹红和房子带着人手到街市中四处寻找、到守城门军士那里去侧面询问。
在事情有定论之前,大巫打算暂时不要惊动蛮王和乌羽后。
实事证明大巫所料不差。没多久银娃再次来见大巫,说是公主已经安然归来。
大巫这才找了个机会,当着新蛮王的面,向乌羽后说知此事。
乌羽后皱眉道:“公主怎么这样不晓事?小孩子家家,怎么没个轻重、这时来添乱!”
新蛮王的意见,还是让公主搬回到宫里来住;乌羽后原想等忙过这几天再把公主唤回来,母女之间沟通交流一下,现在看来,还是让公主及早回来为妙、以免再有不必要的麻烦。
大巫说:“回宫住些日子也好。不过,等过些日子,还是请老族长来约束管教为好。”
乌羽后听出来大巫的意思,也说:“看来成人礼仪式还是得尽快举行,让公主正式找些正事做做,免得她到处跑。”
由于新蛮王着急与乌羽后去招呼宾客,便让大巫找公主谈谈,征求她的意见、好生商量,考虑周详以后再知会他们。
大巫于是应允了,便与银娃匆匆回到祭坛里来和公主相见。
虽是虚惊一场,但是公主的这个突然之举却不小心打破了她在小团队中留下的乖乖女形象。
特别是在大巫眼中,一向规矩听话的她竟会失去冷静、作出这个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的举动,令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公主表现出来成长过程中特有的自作主张意识,这在大巫而言,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他早年见惯了的青春叛逆在天性沉稳的公主身上出现,这并不是坏事!
所谓成长的烦恼。是对世事变化的不适应和独立思考之后的正常反应。这就意味着,公主的成长在加速。
他对于公主从少女到成熟的这一过程,是早就拭目以待、一直充满期待的。
忧的是公主身上背负了太过沉重的东西,而公主的随性之举表明,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的根源何在。
或者说公主在不堪重负之下,有些不管不顾的任性味道在里面。
而她的身份并不容许她任性,如果听任发展,不是又让第二个王叔出现了么?不对!甚至更可怕!因为公主的天赋和聪明,大巫是最清楚的。
自自然然地成长最好,成长加速当然存在弊端。
而偏偏天姿聪慧的公主又不得不面临一个大起大落的处境,客观上挤压着她的成长空间和环境,使得她不得不自主提速、尽快让自己变成大人。
大巫承认自己昔日在处理自家二弟和王叔这一时期的做法上,是失败的。所以,他更希望在公主面临同样情况时,不要再走同样的路。
他觉得,公主不能再被封闭起来、在一个密室环境里隔绝着外界成长;而应该早日打破目前这种状况,拓宽她的眼界和视野。
而时至今日,大巫才意识到,走温和路线才是明智妥当的。
大巫为这些日子冷落公主而带着歉意,向公主说明,两人开始谈话。
公主并没有直言自己不快乐的原因、也没有对自己的这次出游作出解释。
而大巫也没有问她。大巫略说了新蛮王和乌羽后的意思,建议公主听从他们的安排,回宫去住。
公主则未置可否。
大巫又和言悦色地转达了乌羽后想要与她交流的想法,希望她能接受。
“要理解乌羽后,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太不容易、况且在很大程度上,她是一下在为公主默默付出并无怨无悔地作着牺牲。”
公主当然理解,但她心底无法接受;所以,在大巫面前公主毫不掩饰她的这一情绪。
大巫又说:“就算彼此之间有什么不满,当面说总比憋在心里强不是?母女连心,总有些体己话要讲;公主不方便和我讲的,总得有人知晓。”
确实如此,公主也知道,她自己自然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抱着享受孤独的心态生活;她的孤独感正是来自于有些话不知道向谁去说!
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讲,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听众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自己还年青,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自我封闭起来,象大巫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一个人过活。如此一想,心结打开、与母亲结下的疙瘩也不免松动,某日完全打开并不是不可期待。
公主于是抬头说:“那么我明后天就回去。”
大巫欣慰地点头,含笑注视着她,又说:“还有一点。公主莫要忘了乌羽后当初所说,蛮王至今无后,将来之事不能靠个人喜好来作出选择,所以公主还是应该随时做着准备、加强历练,总得让人放心之余,才能把国家交给你。”
“现在谈这个好象太早了哦!”公主惆怅地说。
“不能等!自己若能创造一方天地,总好过等着由人家给吧?”大巫说。
“大父教训得对、孙儿知道了……”
公主答应着,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去,向大巫行礼。
午夜时分,宴会方才结束。
蛮王有事急匆匆先行。
乌羽后便与白羽后并肩而行,彼此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眼看就将分路而行,各自回宫,白羽后忽然止步向乌羽后含笑说:“连日忙碌操劳、今日大典,把姐姐累坏了吧?”
乌羽后说:“切莫这样说,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再说蛮王的大日子,是我蛮人的大喜事,高兴中做事,便把什么都忘了怎么会累!哪象平时闲着闷着,反而容易生些小毛病。”
白羽后也便深有体会地赞同乌羽后的说法。
她又感慨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说不是呢!今后还得请妹妹多多费心操劳!”
“姐姐快莫这么说!”
白羽后不由自主地上前拉住乌羽后,又说:“妹妹自进得宫里来,人生地不熟的,一直六神无主、只想向姐姐这里求个依靠,姐姐可莫要因为妹妹的无礼唐突而嫌弃了妹妹!”
两人亲亲热热地,执手交谈了片刻,这才准备各自回去。
互相道别。乌羽后转身欲行,又听白羽后轻声唤道:“姐姐……”
“妹妹有话请讲。”
白羽后却是边整衣行礼边说道:“蛮王一向胡闹惯了,如果有何……不妥,还请姐姐,多包涵。”
乌羽后不禁有些奇怪白羽后的小心小意,但是不便多说,只好说:“蛮王为先、咱们姐妹在宫中,自是尽心竭力服侍便了;今后恐怕还要得多仰仗妹妹!”
两人这才算真正告别,各回居所去了。
乌羽后回到自己所居的地方,只觉疲惫渐渐袭来,于是着人服侍妥当,躺下,很快睡着。
这一觉睡得蹋实!直到自然醒,直觉应该是少见的迟起了!
乌羽后没有睁眼,心里奇怪服侍的人怎么不叫醒自己。于是伸展四肢准备起身。
可是她马上惊恐地叫了一声、又连忙自己捂住口。
——自己宽大的榻上多了一个人。
不用说,这人自然就是新蛮王了。
“你也醒啦?干嘛那么紧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乌羽后羞恼无比地一边作着掩饰、一把扯过刚才掀开的被子重新盖上,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不远处自己睡前脱下的衣物,却实在不方便伸手去取。
“那么紧张干什么!”新蛮王若无其事地翻身起来,帮乌羽后取来衣物,又试图动手为她着衣。
乌羽后拒绝,她终于明白前夜白羽后欲言又止、举止奇怪的原因所在。
新蛮王便笑。他说:“唔,确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你已经是我的乌羽后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你不会是……”
“我懂你的意思,没有。昨天大家都太累,至少也得休息足了再说。”
乌羽后忽然泪流满面。
新蛮王怔了怔,不过他展颜一笑,轻声说:“幸好我的脸皮厚,你知道的。”
他伸手去搂乌羽后。乌羽后用力推,没有推开。
新蛮王说:“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但我不会欺负你的,我想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
“那公主怎么办?”
“拿她当亲生的,还能怎样?对了,成人礼,你告诉她,想什么时候举行,就什么时候。”
乌羽后不为所动。
“你究竟还要怎样?”
“那白羽后呢?”
“你是姐姐,你拿主意;她会听你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
“打入冷宫?不行!”
“冷宫你的头!我的意思是,可莫要冷落了她!”
“呃,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放心,我早想好了,分单双日子好了。”
事谐之后,新蛮王有些格外的感慨。
乌羽后问他:“在想什么?”
“我一直想不通:这么多年来,她怎么就没办法给我生下个一男半女来呢?”
“要是我也一样呢?”
“怎么可能一样,你不是已经有公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