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四辆马车而已,居然给这么多钱,真大方。”
队列末尾,骑在马上的甘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精打采地吃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
“毕竟无人区太多,管不过来呀。”同样位于末尾的莫老爹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边喃喃解释道。
“二位昨晚没休息好?”
发问的是一名全身披挂的中年人,两鬓已染上点点斑白。同样处于队列末尾的他,此刻正悠闲自得地看着远处的朝阳缓缓升起。
“昨晚我们睡的旅店居然半夜走水,真是晦气到了极点。”甘守嚼着一大口肉包含混不清道。
“哈哈,为何不想作从昨夜起你就红火起来了?”
“怎么会。大叔,你要知道这夜……夜……”甘守有意无意地瞟了莫老爹几眼。
“夜主疾杀,势亡,这火烧的可不吉利……”莫老爹虽没看见,但甘守有麻烦他还是能帮则帮的,所以只是摇着头帮他解了围。
“没错,所以半夜起火准没好事。大叔,我从不懵人,你要不信我再给你说……”
“……但因每人命星各不相同,故空口无凭做不得数,还是得算算才行。”莫老爹听甘守的语气似有些骄傲,于是话锋一转又挤兑起他来。
“……反正我知道我是普通人,半夜起火准没好事。”甘守讪讪道,狠咬了一大口包子。
“哈哈哈……”中年人朗声大笑起来,“你们爷俩儿真有意思,鄙姓何,敢问老者尊名?”
“不敢,”莫老爹见何护卫向他抱拳行礼,于是躬身还了一礼,“莫。”
“敢问莫老先生是学的哪门法术?”
“星象。”
“哈哈,难怪通晓命理之事。不知这位小兄弟是莫老先生何人?”
“外孙。”
“少年郎一表人才,日后定成大气。”
“唉……希望如此吧……”
甘守闻言撇撇嘴,何护卫倒是又哈哈大笑起来。
“何叔,这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啊,你们只派了三个护卫,却又花大钱请我们。”甘守待何护卫笑完后问。
“家主及夫人、小姐。”
“家主都出来了怎么才三护卫?”
“我家主人世代从文,又不太相信外人,是故护卫人数一直很少。但,只要是进了咱家的护卫,无论人品还是身手俱都属上层。当然,跟你们比我们还是差远了,所以路上还得靠你们啊。”
“这交朝境内……哪那么容易遇到危险。”
“小兄弟有所不知,咱交朝虽是当今天下第一王朝,但毕竟地广人稀、军力不足,因此呀离开城池二百里后就算是踏入无人区了,除了偶有出现的军士商人外基本见不到其他人。因此莫老先生说的无人区太多管不了并非吹嘘,确实属实。”
“占了那么多地却管不了,又何必占呢?”
“嘿嘿,交朝大大小小五十二座城池,可没一座是多余的,所镇之处无不是咽喉要道、物料产地、粮仓矿场、马场等此类关键所在。”
“那应该有不少人从军吧?”
“这倒不是,统共八万而已。”
“……难怪只能管到城池外二百里。我算算啊,八万,五十二座城……”
“错了,”莫老爹插嘴道,“交朝军不是这么算的。都城驻军计二万,除都成外各城驻军计二百至五百不等,余下为各边军分驻各境。总之无战事时各军分得极散,若遇战事则先观敌,后或出击或集结。”
“……那要是被人突袭岂不是得放弃大量城池?”
“星象是可以预测国运的,虽然只有几天。当然,如果是规模很小的渗透,那确实没办法,不过这么做同宣战无异,没有哪个蠢货会这么干,更不用说能通行兵马的道路都筑有哨塔。”
“哨塔呀……”甘守不自觉想起半月前他见过的那座破败哨卡。
“别想岔了,哨塔是哨塔,其规模相当于一座小城,普通妖兽根本靠近不了。更何况城兵本就不强,哪比得上身经百战的边军。”莫老爹看着甘守仔细说道。
“唔……那要是敌人一路用法术开道,绕过哨塔、城池直扑都城该怎么办?”
“交朝的马是大陆上最好的,交朝的骑兵是大陆上最优秀的,交朝同浮原岛关系密切,风门法术是浮原岛的看家本领。你告诉我,哪路军队敢有突袭交朝都的想法?”
甘守闻言苦思片刻,确实没有。
“莫老先生对我朝倒是挺熟悉的。”
“对呀,莫老爹您不仅熟悉交朝,话里话外的还对他们挺有感情……难道莫老爹您曾在交朝做过官?”
“没做过,往事休提。”莫老爹淡淡道,视线复转向远方。
见莫老爹没了谈话的兴致,场面又有点冷,何护卫随即同甘守聊起了各地风俗,珍馐美味,以及诸多奇闻异事等。而处于前端的那两名护卫,也因为身后的气氛变得放松不少,主动同司榭他们攀谈起来,只有姬樊仍默不作声地骑行在前,似乎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接下来几天,路上的气氛都没多少变化,在这还算热闹轻快的氛围下,即使要经常骑在马背上甘守也没觉得太过疲倦。但让甘守好奇的是,护卫们口中的家主一路上始终端坐在马车内,从未露过面的他只是让附近人站到车旁听话,或是让随行马车上的奴仆进入他马车内做活。即使偶有路过城池,他们也会在寻到旅店后径直驶入院内,然后在其他奴仆的看顾下用幔布遮掩住匆匆忙忙地进入房内。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甘守默默想着,他知道议论东家不好。虽然他很想弄明白这家人为何如此神秘,却无奈护卫、奴仆们的口风不是一般的紧。
又过了数日,当他们距离乌津城还剩下五六百里时,前头的姬樊突然喊了声让甘守过去,这时他才惊觉自己这一回竟没被要求开道,也没被要求进行痛苦万分的练习,于是——他打了个冷颤忐忑不安地赶到了姬樊身旁。
“瞧见前面那片树林了吗?”
姬樊的马鞭遥指着左前方,在那生长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看到了。”
“好,你去那附近探探,这一带靠近边境,很难说会跑出些什么。司榭的弓和响箭你拿上。记住,有几头妖兽就射几箭。”
甘守用力点点头,夹紧马腹一溜烟地奔向了前方。
“呼……还以为又要吃马鞭了……”甘守心里暗道走运,觉着身体竟轻快不少。
没多久,甘守来到树林附近,沿着道路打起精神仔细搜索起边缘地带。一段时间后,他才发现这片林子宽广得过分,他虽然已经跑了至少一刻钟,却还没望见树林的尽头在何处。
“嗯……或许我该跟马车保持一定距离,不然要是从背后窜过去我不得又挨揍了吗?”
想到这,甘守忙掉头向后,不一会儿却突然发现林内影影憧憧似乎藏着不少活物。
“嘶……”
甘守倒抽一口凉气,立即紧张起来更加仔细地看了过去。
“应该没看错……到底是什么?”
开始自言自语的甘守忍不住放慢了马速,同时将响箭搭在了长弓上。
“啊……”
突然,对面林内响起一声男人的长啸,吓得甘守胯下的马匹一声嘶鸣撒腿就要跑,但被同样吓了一跳却还算淡定的甘守死死拽住。
“妈的!人声我怕个……”
“啊……”
“嗷……”
……
甘守话才骂到一半,却听见更多的粗犷喊叫声自林内响起,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令他极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近百号四肢黑瘦,身穿各类野兽皮毛,手握尖长木棍、石斧,或是简易弓箭的人正面目狰狞的从林内冲出向他狂奔而来;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更多只拿着石头或木棍,甚至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的人。
甘守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再定睛一看,发现跑在前面的全都是精壮汉子,后面的则全部是老弱妇孺。此刻,那些人据自己仅剩六七十步,有些性急的已经开始向他射出弓箭。
“他们……这是把我……”甘守郁闷地想着,有些难以理解眼下的状况,“当食物了吗?”
“¥%@&*&……”
“@#¥……”
“这说的是什么鸟语……”甘守本打算等他们再靠近些时试着与他们交流一番,但在发现对方的语言自己完全听不懂,并且他们的脸上已经露出恶心笑容后,立即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不过,当甘守回头望向那些人时,却发现他们正锲而不舍的紧紧追在后头。
“该不该射响箭啊……”
甘守极为郁闷的思考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浩浩荡荡的一刻不停,面目无比坚毅。
“罢了,反正都是人,交给姬樊处理吧。”
想到这,甘守猛抽一鞭子霎时间绝尘而去,身后很快响起一阵叹息声。
回到姬樊身边后,甘守磕磕绊绊的向她描述了刚才他见到的那一幕,还做好了因为姬樊不相信要挨鞭子的准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姬樊居然只挑了挑眉毛便让他跟在了身后。
“姬樊,你不觉得奇怪吗?”
“在边境遇上野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野人?那些人是野人?”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甘守闭上了张开的嘴,心里惊叹道:“原来爹提起过的野人真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