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真真脱身不成,干脆亮出杀手锏:“我是特一营的人,放了我是你们祖上积德,要不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活到天黑,我疯子哥是个不要命的人,拼死也会为我报仇。”小队长低声说道:“他们那个头也有个疯子的绰号。”
小岛阴冷一笑,几番交手都被算计,他恨不能拔了特一营的军旗,综合各方面情报,他对周天翼有了详细了解,也知道廖真真和周天翼之间的微妙关系,他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廖真真,但他生性多疑,想进一步证实:“就凭这身军装,万一是在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呢?”
一边的蛤蟆队员还在翻译时,被廖真真不耐烦地打断:“呜里哇啦个啥呀,把舌头捋直了再跟姑奶奶说话。”小岛示意翻译停下,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那你说说看,你们的军旗是个什么样子?”
廖真真笑道:“上书‘国民革命军第56军特一营’几个大字,这回信了吧?”
小岛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是特一营的人,那你一定会吹口哨了?”
廖真真说道:“那是我们的入门课,人人都会吹,也都会听。”
小岛惊喜道:“那你吹个‘我受伤了,救救我’来听听?”
“好呀,就给你们小鬼子当一回老师。”廖真真说着,吹出一串口哨。
“听着像,应该就是这种声音。”小队长低声对小岛说。小岛点点头,对廖真真说:“委屈你留下来,把我那些士兵教会了再放你回去。”廖真真笑道:“给你们小鬼子当老师是吧?这个嘛,可要按照我们中国的风俗行拜师礼了。”
小岛掏出一块大洋,廖真真接过,手一扬,大洋飞起来又稳稳地落在手心:“学费多少无所谓了,这拜师仪式还是要有的,你们俩给我鞠个躬就成了。”
小岛对小队长使了个眼色,两人对廖真真鞠躬:“请多多关照。”
“瞅着你们够心诚的,”廖真真突然看到吹笛的艺人,笑道,“你们够消遣的哈,出门还带个唱戏的。”小岛低声说道:“把那块货轰走,留着浪费粮食。”
蛤蟆队员还是谦虚好学的,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其中有个天才,听一遍就掌握了要领,第二遍直接超过了老师。一时口哨声四起,“蛤蟆队在此”的哨声此起彼伏。
刘天童耳朵好使,他最先听到了哨声,队伍随之停下来。口哨声越来越清晰,老兵弟兄都知道廖真真被小岛劫持了,吹口哨是在给他们示警呢。
周天翼正要带队去救廖真真,突然接到命令:“台儿庄西门战事吃紧,大批日军正向西门集结,命令特一营火速驰援。”
周天翼死死地盯着发出哨声的那片小树林,救还是不救,他必须迅速做出抉择:救铁蛋,势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不仅不能抢在日军到来之前赶到西门,还有被包围的危险,特一营将面临灭顶之灾;不救铁蛋,她必死无疑。周天翼迅速权衡利弊,狠下心不救,保住百十号弟兄要紧,他迅速下达火速驰援西门的命令。
弟兄们都没有动,都在沉默。第一个憋不住的,居然是号称“哑巴”的郑三炮,一向懒语的郑三炮公开指责周天翼违反了特一营“见死要救”的规矩。这是特一营第一次出现反对周天翼的声音。
包括赵云峰在内,所有的弟兄们都要求救回廖真真,孙嘉谋说:“老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可以带一部分弟兄先去驰援西门。”周天翼迅速改变命令:“赵教导、笛子等兄弟跟我去救回铁蛋,其余弟兄跟随副营长火速出发。”
一名蛤蟆队员正在卖力地吹着口哨,突然头一歪,闷声倒下,罗松林对不远处的周天翼等人示意,迅速隐蔽起来。周天翼和赵云峰等人悄悄接近蛤蟆队所在的位置,双方近在咫尺了。小岛正在虚心向廖真真讨教,廖真真胡乱比划一通,蛤蟆队员发出吃吃的笑声。
一声闷响,廖真真身边的蛤蟆队员倒下,周天翼等人迅速冲过来。小岛没想到神兵天降,本能地一把拽过廖真真挡在面前,廖真真一脚踩在小岛脚面上,小岛受惊松手,一阵密集的子弹随即射来。小岛及其手下猝不及防,齐刷刷倒下,饶是小岛躲闪及时,胳膊上也中了一枪。廖真真翻滚着过来,被周天翼一把提起,迅速消失在山峦中。
小岛忍痛下令追击,一阵笛声传来,不远处很快传来口哨的呼应声。小岛又一次被这种魔音所震慑,搞不清对方虚实,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廖真真大为高兴,拉着周天翼的手说:“我就知道天翼哥会来救我。”
周天翼虎着脸没说话,廖真真笑道:“天翼哥,那个宝贝用了,好东西呀,炸死了好几个小鬼子,把记录算在你身上吧。”周天翼哭笑不得。
台儿庄西门外,炮火轰鸣,火光四起,王震率部顽强抵抗着日军的进攻。
在坦克、重炮的掩护下,越来越多的日军突破186团防线,手榴弹雨点般飞向日军,轰轰的爆炸声中,冲过来的日军被炸得四处飞散。日军顽强冲击,踏着同伴的尸体怪叫着一路冲杀。
熊副师长冒着炮火来到前沿阵地,他用枪托敲碎一名日军脑袋,骂咧咧道:“奶奶的,还真是些不怕死的主。”
王震挥刀砍翻日军冲过来:“熊副师长,部队伤亡惨重,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熊副师长拉响手榴弹投向敌人:“咬牙坚持下去,援军很快就到。”
一队日军冲上来,熊副师长挥舞着大刀迎上前,双方杀成一团,都不怕死,都是不要命的主,惨烈的厮杀中,血水飞溅,遍地伤者,四处断臂残肢,景象惨不忍睹。熊副师长被炮火灼伤了脸面,衣服上有几处冒着火苗,犹自挥刀苦战。混战中,一名日军吼叫着扑上前来,明晃晃的刺刀刺向熊副师长背后,熊副师长砍翻眼前的敌人,意识到危险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虎子大惊,情急之下甩过一个头盔,正中偷袭者头部,日军被砸破脑门,惨叫着倒下,虎子又飞身而来,一刀要了他的狗命。
虎子捡起头盔戴上,扑灭熊副师长身上的火苗,拽起熊副师长就走,被熊副师长一把推开:“命令王震,不惜一切代价干掉这群小鬼子。”
虎子不为所动:“熊叔,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
熊副师长怒吼道:“执行命令!”
突然,日军背后一阵骚动,熊副师长乘势率部掩杀,硝烟弥漫中,特一营军旗急速漂移而来,熊副师长顿时精神一振。
孙嘉谋等弟兄冲过一个巷口,十几名日军迎面而来,刘天童、高勇智等弟兄轻重火力一齐开火,日军齐刷刷倒了一片。枪声引来了大队日军,一番激战,特一营弟兄被困在几处民宅的废墟中。日军越来越多,冒险突围只会带来更大的损伤,孙嘉谋正想着脱身之计,看到掖在小四川腰间的日军膏药旗,顿时眼睛一亮。
孙嘉谋对刘世仁低声交代一番,刘世仁拿过膏药旗,挂在长枪的枪刺上,在一片废墟后面慢慢挑动起来,被俘获的野上大惊,正要叫喊,被堵住了嘴巴。正在围困孙嘉谋等弟兄的日军,猛然看到废墟后面伸出一面膏药旗来,不觉一愣。
废墟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带,日军少佐正疑惑时,低沉急切的日语传来:“黑田大佐,我们被包围了。”日军少佐救人心切,直扑目标而来,当日军冲到开阔地带时,呼哨声传来,霎时枪声四起,刘天童等弟兄们呐喊着冲出来,日军四处逃窜,局势迅速逆转。
日军少佐慌不择路,跳进一个院落,高勇智等弟兄一路追杀而来。突然,院落门被撞开,日军少佐惨叫着冲出来,一条狼狗从背后扑倒日军少佐。一阵凄厉的惨叫,日军少佐被狼狗撕裂得血肉模糊。狼狗咬死日军少佐后,兽性大发,吼叫着扑向特一营弟兄,高勇智猛然看到狼狗扑面而来,吓得拔腿就跑。一声枪响,狼狗惨叫着死去,死前还对高勇智呲牙威胁一番。
郑三炮闷哼一声:“奶奶的,浪费了老子一粒子弹。”
高勇智缓过劲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头一回听哑巴兄弟开腔骂人。”
郑三炮斜了高勇智一眼,气咻咻离去。
李有才在日军少佐口袋中摸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失望地摇头。
话分两头,周天翼、廖真真等人冲过一个街巷,立脚未稳,一队日军从另一个巷口冲了出来,双方还没来得及交手,炮弹呼啸而来,冲在前面的几名日军被炸向半空。周天翼一把按倒廖真真,碎石瓦块飞来,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
周天翼抖落身上的碎石,护住廖真真,四处硝烟弥漫,哪里还有日军的影子?
周天翼皱眉道:“他娘的,这都什么路子?”
赵云峰说道:“从飞行方位看,是小鬼子自家的炮弹。”
周天翼拍拍廖真真身上的碎石:“炮弹不长眼睛,这回信了吧?”
廖真真得意地说道:“这不长眼睛了吗,看这道给咱清得多利落?”
一阵呼噪声,周天翼看到孙嘉谋等弟兄从巷口处走来,松下一口气。
孙嘉谋笑着打量廖真真:“铁蛋妹子,没事吧?”
“没事儿,这不好好的吗?”
周天翼问:“弟兄们都没事儿吧?”
孙嘉谋道:“战死了两个弟兄,还有几个弟兄受伤,好在没什么大碍。”
周天翼说:“总算抢在小鬼子之前赶来了,让弟兄们喘口气。”
又有一队日军冲过来,弟兄们来不及休息迅速投入战斗。艾窝窝和罗伯特从废墟后面冒出头来,分别从不同角度记录着惨烈战场的一幕幕。正在绞杀日军的廖真真,看到了身处险境的艾窝窝夫妇,气呼呼冲过去。
正在和敌人苦战的刘世仁也发现了险情,一声呼哨招来几名新兵弟兄,围剿艾窝窝夫妇的日军被干掉,有两名新兵弟兄战死。一声脆响,艾窝窝手中的相机被流弹击碎,罗伯特大叫着扑上前来护住艾窝窝,被击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廖真真冲过来,紧急为罗伯特进行包扎。
刘世仁默默地抱起死去的弟兄,褪下他脚踝处的红线绳,廖真真包扎完毕,用力收紧,罗伯特忍不住哼叫起来。艾窝窝被吓懵了,不安地看着廖真真,那目光有感激有内疚,她苦笑着说:“……谢谢铁蛋妹子。”
廖真真冷着脸说:“不是说这玩意儿很厉害吗?咋一碰就碎?”
在廖真真和刘世仁等人的掩护下,艾窝窝夫妇来到特一营临时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