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子来啦。”
村口的大路上，李大爷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远远见着杜渐微两口子，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放下烟袋，抬脚往鞋底上磕了磕，道：“这就你那小媳妇吧，挺好看的。”
“李大爷好。”阿芜笑着点头，说话间屈了屈身，倒也不是什么正经福礼，就是微屈了下身子，以示尊重。
李大爷不住点头称好，称阿芜是个懂事的，并招呼着她上了牛车。
两人聊了一路，李大爷心情大好，答应等着他们从裴家出来一道回村。
阿芜却是趁着这看似闲聊的过程，将村子里的大致情况摸了一遍。
至于杜渐微……硬是沉默了一路。
“你到底什么意思？”
眼见裴家就要到裴家了，杜渐微也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一把拉住了阿芜：“若只是为了摆脱裴家，你大可直接离开，实在……”
“杜渐微，其实你是真的傻吧？”阿芜忽然出声，意味不明地昵了杜渐微一眼，然后直接去了裴家。
叩门之后，不多时，门便开了。
“哟，这不是大小姐么？”
开门的是裴家的小厮，嗯，准确来说是裴朗的小厮，口中喊着大小姐，面上却丝毫不见半分恭色，就那么保持着开门姿势，也不见礼，也不开门让进。
阿芜也不生气：“三朝回门，我来探望二老。”
“砰！”
话才落下，那厚重的大门便立刻从新闭上。
杜渐微愕然，下意识地望向阿芜，后者一脸坦然，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忽然间，杜渐微就有些懂了。
“你……”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阿芜神色不改，只是又往后退了些，直接站在了街上。
临近午时，裴家大宅又临街，因此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再加上……之前那事又闹得那么大，因此那些忙着回家吃饭的路上，都或有意或故意地放慢了脚步，甚至直接停了下来，或远或近的张望着。
杜渐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立刻暗了眸子，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
“哎，这裴家又怎么啦？”
“那不是大姑娘回门呢，姓裴的没给让进。”
“就这么给晾着啊，哎，我说大姑娘，你也别管那起子黑心的了，直接跟着你这相公回家过日子去吧。”
“就是，就是……”
“吱呀——”
就在路人都等得不耐烦了的时候，紧闭的裴家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从里走出个小姑娘，也不让进，只是斜眼昵着杜渐微上下打量。
眉清目明，五官周正，一身粗布旧衣，虽不抢眼，却自有一身读书人的气质，确是旁边那些贩夫走卒所不能比拟的。
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而又深邃，让人不自觉想要探寻，想要从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只是，杜家也确实太穷，只要一想到这个，裴卿卿便什么旖旎都没有了。
“你来干什么？”
她确是为了杜渐微而来，想要看看这个差一点成为她夫婿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更主要的，还是为了看阿芜的笑话。
“莫不是杜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要你来我裴家讨饭不成？”
杜渐微双拳紧握，深邃的眸子也染上点点怒意。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阿芜侧过头，安抚似地笑了笑。
杜渐微垂眸，心底逐渐平静也越发惊诧，惊的是自己如此轻易地便受她影响，诧的是……她越发地让人不透了。
“本是送彩礼银子来，不过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想来裴家二老还是顾念我的。想来也是，出门得那么仓促，又是因着那样的缘由才出的门。”
阿芜好似自语一般，边说边转身，好似这裴家真无人在家，就打算离开了一般。
可这才刚转身，脚下步子都还没迈出去，身后的大门便一下子被人完全拉开：“你站住！”
阿芜勾唇，回身睨着门边上的女人，也不吭声，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银子呢？”刘氏也不跟她墨迹，劈头就是银子。
“什么银子？”阿芜笑着装傻。
“彩礼银子！”刘氏咬牙，“怎么，难不成你杜家娶了我裴家的女儿，还不打算给我裴家银子么？”
后面这句，却是对着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杜渐微说的。
杜渐微原本就面皮薄，现下再由她这么一呛，顿时更加气愤，当下便想将早就备好的二两银子给她，然后立刻离开。
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便直接被阿芜给拦了下来。
“敢问夫人，您这是嫁女，还是卖女？”
“当然是嫁女了！”刘氏想也不想地回道。
自古只有穷人家才会卖儿卖女，而裴家却是四方镇的大户，犯不着不说，还丢脸面。
殊不知，阿芜等的就是这句嫁女。
“即是嫁女，那你怎的只问人家要银子？嫁娶嫁娶，人家都把彩礼银子送上门来了，你的陪嫁银子呢？嫁妆呢？”
“哦，不对，应该说我的嫁妆。”阿芜仍旧含笑，明明是极其丢脸的事，却硬是让她说得理直气壮，“还是，你压根就没给我准备嫁妆？”
“想来也是，原本就不该是我嫁，自然也就没我的嫁妆了。”
说着，阿芜认命似地长叹了一声。
刘氏以为阿芜终于认清现实准备放弃，当下便笑了出来：“你知道就好。”
裴卿卿立在刘氏旁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等反应过来，却已经不来不及。
果然，下一刻便听阿芜笑道：“那就把裴卿卿的嫁妆给我吧。”
“我既是替她出嫁，自然，她的嫁妆也该归我不是？”
“你胡说什么！”刘氏终于色变，阿芜替嫁，虽说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这知道是一回事，这拿到明面上来说，又是另一回事啊！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也懒得跟你绕弯子，想要彩礼银子，简单，嫁妆先给我！”
“你！”刘氏气结，天知道，她确实没打算给这嫁妆！
“看来妇人已经有决断了。”阿芜扬唇，拉着杜渐微就走。
“你站住！”刘氏大惊，黑着脸扫了围观地众人一眼，先前悔婚的事，好不容易才压了下来，若现下再让他们走了，恐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