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河,正如传闻一样,广阔无边,不见彼岸。
铁甲钢船徐徐而行,在湛蓝的河面上,留下了属于它的阵阵涟漪。不久后,便再也看不见镇江城的模糊轮廓了。可赤炎依然以手为枕,躺在船头夹板上,闭上双眼静静的享受着,随着微风阵阵拂来的湿润气息。
一片空灵。
渐渐的,赤炎感到困了,或许是因为昨夜太过紧张而无法入眠,或许是因为躺在这里着实太过舒服,总而言之,他已经睡着了。
可在精神完全松懈的那一刻,赤炎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片黑暗空间。
虽说赤炎早已见怪不怪,但唯一令他在意的是,明明自己身处在铁甲钢船上,已经离开了镇江。那究竟是哪位大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每次趁自己睡着,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带到这里呢?
而那人,又是用怎样的方法,在瞬息间,将自己带回去的呢?
“罢了。”
事已至此,赤炎也懒得多想,嘀咕一句后,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驾熟就轻的,来到血柳出现的地方。才刚刚靠近,那诡异的血柳一如既往的,从黑暗中显现后,在摇曳间唤来了越来越多的文字,彼此组合,展现在赤炎眼前。
虽明知道,当念出这些文字后,体内的气血就会躁动不安,伤及自身。可身处在此处,赤炎似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已开始逐字逐句的念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当开拓出第五条血根后,鲜血的躁动似乎变弱了。
当顺利的念过第一次无法念过的地方后,赤炎如释重负,打算继续念下去时,体内气血却再次躁动起来,可此时,只差最后两句。赤炎心有不甘,当下把心一横,硬是憋着一口气,忍着从咽喉处涌起的腥甜感,打算继续往下念时,四周的黑暗空间,却突然一震。
震动之后,空间竟层层崩溃,赤炎大惊之下,精神顿时松懈,已无法压抑气血。
猛地喷出了一口浊血后,赤炎双眼一黑,待恢复光明时,却发现自己已回到铁甲钢船里,在自己的身旁,已不知在何时,出现了几名陌生的船客。而身穿红衣的方渝儿,依然坐在船头,随意的踢着双腿。
“我回来了?”赤炎翻身而起,使劲的摇了摇头后,立即走到方渝儿身边,问道“哎!那个方渝儿,刚才你有看到,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怎么回来的?”方渝儿柳眉皱起时,反问道“你刚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我一直在睡觉?”赤炎愕然,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半响后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并没有离开铁甲钢船?”
方渝儿白眼一翻,而后用一个看待傻子的眼神,来回的打量着赤炎。良久,才别过脸去,随口应道“你刚刚是做梦了吧?好了好了!自己一边玩去吧,别来烦本小姐。钢船适才触礁了,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
“触礁?什么意思。”
赤炎虽不明白‘触礁’是什么,但见方渝儿不耐,也唯有走到船杆边上,凝视前方的一片茫茫,自个儿寻找答案。可忽然间,他心神一颤,下意识的催动‘气血之力’后,立即往后方退了一步。
明明没有发现异常,可危险的感觉,却弥漫心头。甚至,当赤炎退了一步后,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累极,所以出现了幻听,总是觉得,时不时就有一阵沉重的呼吸声,从河底深处传来。
“那是什么?”赤炎全神贯注,环顾四周时,却在不经意间的,发现船头前方的河面上,泛起了一圈涟漪,顿时心神撼动,无暇去思考,按照本能,大声吼道“方渝儿!有危险,快回来!”
方渝儿听到声音,螓首微侧,疑惑的看着赤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眼见涟漪不断扩大,危险的感觉已弥漫心头,赤炎心中大急,已懒得向方渝儿解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船头后,立即催动‘气血之力’,伸出右手扣住方渝儿的肩膀后,不由分说,将她拖走。
直到被拖离,方渝儿这才缓过神来,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后,心中自是十分愠怒。不待赤炎出言解释,已激发双臂上的六条血根,爆发出无穷大力,在刹那间挣脱了赤炎的控制后,立刻反手一掌。
只听的‘啪’的一声后,手掌已落在赤炎的脸上,留下了五道鲜艳的条形印记!
“你想干什么!耍流.........啊!”正当方渝儿横眉怒指,欲斥责赤炎时,本一片平静安宁的河面却突然炸开,一条橘红色的庞大条形触手,从河底深处,爆射而出!
在下一刻,这条触手化作天刀,带着滚滚腥风,朝着船头位置劈落!
砰!
在巨响声中,触手与船头轰然相撞,铁甲钢船剧烈震荡,大部分留在夹板上的船客摔倒后,连忙紧紧的抓住身旁的硬物,借此稳住身形,不被甩出船外!
事到如今,他们岂会不清楚,之前的撞击,并不是触礁,而是碰上一头玄河海兽了!
..........
铁甲钢船,不愧是能安全渡过玄河的船只之一,硬抗触手一击后,船头丝毫无伤。
那触手的主人,发现这一击并没有击碎船头后,似乎也不想再次进攻,白白浪费体力。那庞大的触手,竟毫不留恋的沿着船身滑落,再次沉入海底,溅起朵朵浪花。
随着触手的消失,玄河恢复了平静。
而船客们亲眼看见铁甲钢船的坚固,就连如此庞大的海兽也无法击破后,也是放下了心头大石,纷纷喝彩起来。
方渝儿也是如此。
可惊慌平复后,她不禁想起了刚才惊险的一幕——若非赤炎率先一步,将自己拉了回来,怕在触手出现时,以自己的修为,根本难以躲闪,势必要承受这滔天一击!
方渝儿心知肚明,她的身体远不及铁甲钢船坚固,若被那条触手击中,必将粉身碎骨。可赤炎的一番好意,却被自己误会了,甚至.........还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在他脸上的五条指印,如今还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方渝儿俏脸一红,猛地转身背对赤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刚才谢谢了。”
“你说什么?”
可赤炎并没有听清楚方渝儿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全副心神,依然放在了这片看似恢复了平静的河面上。原因无他,只因赤炎还隐约觉得,那条触手的主人并没有离开,它只是潜伏在海底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直觉,可往往很准。
“你!”
方渝儿甚感无语,猛地一跺足后,赌气道“没什么!本小姐刚才什么也没说。”
“哦。”赤炎不以为意,随口应了一声后,道“那家伙应该还没有离开,你自己小心。”
“你说什么?”方渝儿转身,愕然看向赤炎时,蓦地想起,适才赤炎未卜先知的举动,虽不乏有侥幸的成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下谨慎问道“那家伙?你是说刚才的海兽?你怎么知道它还没走?”
赤炎将长剑拔出后,一脸认真的答道“直觉。”
一时之间,饶是方渝儿自命聪明过人,也是无言以对。她半眯着眼,朝着赤炎笑着点了点头后,便后退几步,抱着双臂,背靠在船上,看着如临大敌的赤炎,螓首轻摇。
虽刚才一幕,凶险万分,可也印证了一件事。即便是如此庞大的海兽,即便是如此凶悍的一击,也无法破开铁甲钢船的防御。只要铁甲钢船还在,那即便海兽袭击千次万次,也只是徒劳无功,又何必在意?
“来了!”
突然间,赤炎吐出两个字,不待方渝儿反应过来,已匆匆向前一迈,手中早已灌注了‘气血之力’的长剑横扫后,随之出现的,是一道庞大的血色剑气,它轰到河面上,炸出了滔天巨浪!
八条触手,在巨浪炸起的同时,从河底深处探出,带着腥臭的气息,出现在铁甲钢船的八个方位,将铁钢战船围困起来。紧接着,就在船客们惊恐失措时,那八条触手在空中弯曲落下,以八个不同方向,将船体紧紧的捆绑后,继而用力拉扯!
铁甲钢船剧烈颤抖,在八条触手刻意的操控下,缓缓沉入河底。
“该死!它居然想将铁甲钢船拉进河底!”
“怎么办?就算铁甲战船坚固无比,可一旦被拉到河底,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啊!”
得悉海兽的意图后,船客们的脑袋一阵浑噩,经过短暂的沉寂后,几乎所有船客都慌乱起来。某些头脑尚还清醒的人,连忙跑进船舱内寻找船工,可从船工们口中得到答复后,更是让他们心如死灰。
这种情况,就连经验丰富的船工,也是第一次遇到。
“该怎么办!”
眼见铁甲钢船渐渐沉没,方渝儿吓得花容失色。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刚离家出海,就遇到如此险境!
在惊慌中,她在不经意的看见赤炎的背影,似想起了什么。
颠簸中,方渝儿稳住身形,急忙跑过去,紧紧的抓住赤炎的手臂,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脸色慌张,声嘶力竭道“赤炎!你是司徒家想要保护的人,在身上一定有什么保命的宝物,快拿出来啊!”
“什么司徒家?什么保命的宝物?我没有啊!”
赤炎压根不知道方渝儿说些什么,急促的回答了一句后,便在方渝儿近乎绝望的目光中,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触手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