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碧如洗,万里无云。远山含黛,和风送暖。几只白鹭啼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拍打着翅膀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着。
北风呜咽,一片树叶从枯枝上脱落,打着旋飘落在正滚滚而流的长江中,江水湍急,只是片刻,树叶便没了踪影。
烈日高悬,江边站着的少年额头已然见汗,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裤腿。但少年却浑然不觉,仍旧伫立在江边,出神的望着眼前那奔腾不息的江流。
似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一老汉牵着黄牛来到江边,对江边的少年熟视无睹,自顾自的伺候起黄牛饮水来。
事实上,老汉是认识少年的,毕竟乡里乡亲就那么些人。可自从三天前,少年生了一场大病后便变得有些奇怪。每日下午,都会来到江边,也不说话,直到日暮西山之时才会离开。
起先,乡里人都觉得是中了邪,可后来观其言语正常,举止行为除了喜欢去江边外也无那里不当,遂便由他去了。
“哞~”
老汉见黄牛饮饱了水,牵上黄牛离开了江边。
转眼已是日薄西山,红霞遍布天空,飞鸟纷纷归来还巢,一直伫立不动的少年突然摇晃了一下,因为出神而扩散的瞳孔重新恢复了焦距。
“该回家了。”
正当少年挪动双腿准备离开时,一股酸麻感从双腿上传来,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少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站立而有些发麻的的双腿,不再试图走动,索性就地而坐,等待那股酸感麻退去。
此刻江面波光粼粼,血红的晚霞倒映在江中,整个江面也变血红一片,与天空交相辉映。正如白居易的那首《暮江吟》描绘的的一般:“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然而如此美景,苏离却无心观赏。
长江依旧还是那条长江,江陵也还是那个江陵,但时空却在悄然之中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观江的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三天前,苏离来到江陵旅游,落日下的长江很美,苏离不由得沉醉其中,但就是这么一会,当他从回过神来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陌生的家人,陌生的建筑,陌生的环境,这是一片陌生而熟悉的地域,只有那条恒古不变的江流才让苏离感受到了一丝慰藉与温暖。
苏离一直认为,穿越这种事,说什么也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但是命运却和他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没有穿越的狂喜,有的只是对家人无尽的思念以及那群非常不省心的学生的担忧。没了自己,那群小兔崽子还不知道会跳腾得多么欢实。
三天来,苏离每天都会来到江边,尽量将思绪放空。他盼望,当自己出神醒来时,可以重新回到现代,回到当初。
然而,事实证明了,这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双腿的酸麻感已经退去,苏离甩动了两下腿,发现不会影响行走了后,便迈步朝自己的“家”走去。
夕阳下,苏离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些落寞,有些萧瑟。
……
此时正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归家的时候,一路上,随处可见扛着农具的青壮,拖着曲辕犁地黄牛。
炊烟袅袅升起,村中的几个野小子可劲的撒着欢,惹得一阵鸡飞狗跳,然后被各自的长辈揪着耳朵,好一阵训斥。
苏离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绕过村中那颗老树,来到了他的“家”。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民居,一人高的篱笆围成了一个不甚规则的半圆,这便是家中唯一的防护手段。院中坐着一名名穿着麻衣,面容与苏离有三分相似的青年正编着专注的编着竹筐。
他就是苏离这个世界中的兄长,苏盛,也是苏离先今唯一的亲人。
青年的手很粗糙,不过却异常灵巧,双手上下翻飞之间,一个大方美观的竹筐便被编织了出来。
放下手中的竹筐,苏盛看见了站在院外的苏离,笑道:“杵在那儿干嘛?还不进来。是不是饿了?别急,你嫂子在屋里做饭,一会就好。”
苏离走到院中,拉过一张矮凳坐下,捡起地上的切割好的竹条,学着苏盛的样子开始编起竹筐来。
这编竹筐苏离也看了很多次了,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容易学会,可这一上手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看见苏离笨拙地摆弄着竹条,苏盛轻笑一声,接过苏离手中的竹条,“还是我来吧。”
“这编竹筐就和做事一样,急不来。”苏盛手上的动作不停,“你瞧这根竹条,如果你没有锁住,锁牢,那这个竹筐就会散,拿到集市上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咱们江陵的竹子很多,做竹编的也不少。不过不怕小离你笑话,我做的竹编,那在咱们乡,谁不得说个好?!”
说起自己的竹编手艺,苏盛满面红光,很是自得。
就在兄弟两人折腾竹编之时,一名发髻高高盘起,身着布衣,一副农家打扮的妇女从屋内走了出来,有些埋怨的看着苏盛道:“你怎可让叔叔干这等粗活?!”
苏盛闻言连忙抢过苏离手中的竹条,挠着头,嘿嘿的傻笑不停。
这便是苏离的嫂嫂于氏。于氏在乡内可是出了名的贤惠持家,人也很是漂亮。可让乡里人万万没想的是,于氏最终嫁给了老实巴交的苏盛,这让许多暗暗叹息不已,同时也纷纷羡慕苏盛的好福气。
“嫂嫂,不用这样,我没那么娇气。”苏离有些无奈。
“那可不行,咱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苗子,让你干活怎么也说不过去,公公婆婆也会怪罪我的。”于氏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让苏离动手干活。
“你嫂嫂说得没错,小弟你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回来,那咱们老苏家也风光一回。”
苏离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在知识被垄断的封建社会中,文人的社会地位高的令人乍舌,苏盛和于氏推崇读书也无可厚非。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吃过晚饭,苏离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一盏没有油的油灯,一床打着补丁的棉被,这便是房中的一切。
苏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晚饭仅是一碗半稠的粥和一碟带着苦味的野菜,这让苏离这具正值半大小子的身体叫苦不已。
苏家很穷,穷得一贫如洗。二老在生下苏离后不久,便早早的撒手人寰。留下苏离兄弟两人相依为命。
本来苏家可以不用过得这么拮据,但自从发现苏离有读书的天分,苏盛与于氏咬了咬牙,决心支持弟弟读书,因此家中才成了这般光景。
苏离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入睡后,索性穿上衣服来到院中。
此时,村中灯火尽灭,万籁俱寂。苏离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双眼迷离,他已分不清到底一边是梦,那一边才是现实。
是那个高楼林立,科技发达的现代?还是如今的开元二十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