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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野兽

离别的时刻,气氛都不会太好,何况搞不好是永别。

沉默中草草吃完,三叶说了句“跟我来”便出了小院。

虫儿不大愿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三叶去了。

王聂大概能猜到三叶带着虫儿去了哪,看来昨夜兄妹俩已经商量好了。

王聂吃完后也开始打点行囊,待一切远行包袱挂上马背,三叶也急匆匆回来了,神色不大好看。

“太叔缨昨天半夜走了”

始料未及。

“看来太叔缨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

能独自走出死地的人,哪会柔弱,这是他们的计算失误。

事不宜迟,二人立刻扳鞍上马,疾驰东门。

虽突发意外,但在出巷子口,路过牛大夫的草药铺时,三叶还是回头了,在某些民俗里,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你把虫儿托付给牛大夫了”马背上,王聂问道。

“不然还能托付给谁?”

他们身边能托付的人也只有牛大夫,壮哥和瘦马虽说也靠得住,但那是两个光棍加混混,托付给他们,虫儿早晚得学坏。留在王聂的院子也不行,她一个半大孩子,又是独自一人,只怕不出三天就被抓去卖了。算来算去也只有牛大夫这一个人选。

可是牛大夫这人真的靠得住吗,王聂很是怀疑,因为那个行医老人总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只是,这一点王聂也不敢肯定,所以没有说出来,免得白白让三叶分神,接下来就是生死较量,不容丝毫失误。

出得城门,二人加快速度,遇到岔路,只需寻着狼足迹即可,很是轻松。这更加显现出解决狼群的必要性,为此,必须赶紧找到太叔缨。

然而,事情突然就变得不容乐观,二人卬时出城,到了辰时仍然不见太阳升起,天色反而愈发阴沉。二人不由得大叫糟糕,夏日雨水变多,动辄就是倾盆大雨,一旦洗刷了狼足迹,二人可没有其他的追踪手段。

他们没法追踪,狼群也不能再凭气味寻到路敏真他们,那七波人也会跟着失去踪迹,这算是有利有弊,也是自我安慰。

“得在下雨前多赶点路,我们毕竟是耽搁了一天”

王聂担忧的看了眼天色,这场雨必然声势浩大,任何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缩短与狼群的距离。天时他们无能为力,却可以占据地利“一定要在下雨前赶到南窑,那儿岔路太多,若不能在那里确认方向就遭了”

这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二人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再一次加快速度。

在转过一个山口时,三叶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勒马缰,那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吧嗒吧嗒原地转了一圈才平静下来,王聂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好浓重的血腥味”三叶脸上凝重,又不是屠宰场,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气息。

王聂扫了眼草丛中的狼足迹,脸色也变了。转念一想,路敏真他们午时匆忙离开,狼群日暮才到,这里距离黄杨才多远,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追上。

二人下马,顺着狼足迹前行不远,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路上又狼足迹和大量马蹄印,但并没有发现车辙,路敏真他们有两辆马车随行,所以应该不是他们,王聂安心不少。

不过

“这条路通往一个废弃的采石场,狼群带他们走这条路干嘛?”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聂想了想,不看一眼实在心中难安,反正采石场并不远,去看一看也无妨。

二人翻身上马,片刻便来到采石场。在那里,他们看到的景象虽早有意料,但真正亲眼目睹,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翻涌。

人们常用尸山血海来来形容战争惨烈,这个荒废的采石场就像是发生过一场同样惨烈的战争一样,不过,与真正的战场不同的是,战场上战死之人不会被吃,而这些尸体上有明显的被撕咬吞噬的痕迹。

忍着胃里的不适,三叶翻看了几具残缺的尸首,下了结论“是狼”

“看来那妖怪也觉得这些跟在后边,想坐收渔利的人很烦人”

“说不定他们只是肚子饿了”这个猜测,三叶自己也觉得反胃。

“这些人死了多久”

“未时到戌时不等”也就是说,出了黄杨城后,这些人就一个接一个的全都掉进了狼群的陷阱里。

王聂笑了“我们在黄杨等了一天,这头老狼也够意思,也等了一天”

话说着轻松,但这种场面任谁也不想多看,确定尾随群狼的七波人都栽在这里后,二人回到大路上继续赶路,心中都多了几分小心,追逐狼或许轻松,但绝对不是一条可以放松的路。

然而走不出三里路,二人又勒马停步,因为他们看到路边大松树下,躺着一个人。

“太叔缨”王聂惊讶道。

二人又下马,上前查看。

三叶怎么说也是和牛大夫厮混过一段时间,懂一点医术,为她号脉后得出结论“只是晕过去了”

王聂看着靠着大松树,睡美人一样的太叔缨,很是无言“又晕在路边了”

“牛大夫说她是昨天半夜走的,你说她有没有遇到那个狼妖”

“什么?有关系吗?”

三叶喂她喝着水“她很虚弱,非常虚弱,要是又淋了这场雨,在这荒山里,必死无疑。狼妖要是遇到她,怎么还会把她丟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狼妖还在附近”王聂立马紧张起来,手扶长剑。

“说不准,狼群脚程快,也许已经走远了”

王聂松了口气,轻松道“别拿那些有的没的来吓唬我。说到底,只要兵分两路就都解决了”

狼妖在意的只有两点,一个是这里的太叔缨,另一个就是路敏真他们保护的王大小姐。

“我先赶去南窑打听消息,狼妖如果已经路过了,我会留下暗记,若狼妖没到,我会在南窑等着”王聂说罢,翻身上马。

三叶愣了“那太叔缨怎么办?”

“当然是交给你了”

“什么?”

王聂戏谑笑道“别忘了,我只是卖西瓜的,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说完,王聂哈哈大笑,拍马离去。

三叶无可奈何,只得留下照顾太叔缨,这姑娘长得是漂亮,但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又看了眼愈发阴云密布的天空,暴雨马上就要来了,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便抱起昏迷不醒的太叔缨,放到马背上,自己则牵马。

黄杨附近的路三叶没王聂那样熟悉,也不是一无所知,三叶记得出了这个山口,有一条连着官道的小路,上了官道再走一段路就是驿站,可以先去那里避雨。

刚走出山口,太叔缨便醒过来,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又被搭救了。而同一时间,山中也吹起大风,这是大雨将至的征兆。

“姑娘醒了就好,我正有事想和姑娘相商”太叔缨连续两天一直被人搭救,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正要出言感谢,三叶已先开了口。

“承蒙兄台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兄台有何事,但说无妨”

“姑娘,你看这天色,只怕片刻就是倾盆大雨,我现在正要赶去最近的驿站避雨,可按现在这种速度,只怕是赶不上了”

太叔缨明白了三叶的意思,牵马自然没有骑马走的快,但要双人共骑一骑,太叔缨不禁有些难为情。可自己已经受人搭救,怎好在害人家挨雨淋,便点了点头。

太叔缨虽长相可人,但三叶一直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刚才抱她上马也没有生出什么旖旎念头,然而现在太叔缨已经醒了过来,挎上马背后,一时间温香软玉满怀,他也不是王聂,初次这般贴近一个漂亮少女,不由得面红耳热。

感受到气氛暧昧,太叔缨也是俏脸一红,往前挪了挪,纤细的肩膀不住收缩,更加娇小了。

三叶心中大叫罪过罪过,连忙收敛心神,拍马赶路。

马背颠簸,太叔缨尽管拼命缩成一团,也难免身体接触,让三叶更加煎熬,好在那驿站虽没有想象中那么近,也不是太远,总算是赶到了。当驿站在望,夏日暴雨也倾盆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二人避免了落汤鸡的下场。

扶着太叔缨下了马,见她尽管虚弱,但还能站立,便拴好缰绳,和她一起进了驿站。

山风呼啸吓人,驿卒为免风雨侵袭,只得紧闭门窗,屋内昏暗,就点了几盏油灯,接着微弱灯光,勉强能看清。

驿站里已经有了两桌人,都是在此避雨的,三叶不想多生事端,只是扫了一眼,带着太叔缨找了个角落坐下。

太叔缨貌美,几道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三叶暗暗戒备,二人坐下后,那些注视便迅速收回,三叶反倒更加在意。试问看到一个漂亮姑娘,正常人都会多看几眼,毕竟美丽的人总会吸引眼球,可似这些人,看了一眼后绝不再投来第二眼,这就不一般了。

若不是这人自命清高,喜欢装高傲,就是这人看人的眼光与众不同,就像老和尚能把红颜看成白骨,这些人看人的标准也不同,不是美与不美,而是,有没有威胁。有威胁会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没有威胁的弱者,根本没资格让他们看第二眼。

只有亡命天涯的江洋大盗才会这样。

二人坐下后,驿卒赶紧抬来一盏油灯,三叶点了几个性温和的便宜小菜,与太叔缨安静吃着,再也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人,一个十足的,懂得趋吉避凶的普通百姓。

屋外暴雨没完没了的下着,没有半点转小的迹象,桌上碗筷已被收走,换上热茶。待热茶变凉,三叶估算了一下,时间已快到未时,在这驿站里已枯坐了快两个时辰。或许是闲极无聊,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转到太叔缨身上。

驿站里总共有三桌人,除去三叶他们,一桌坐着三个人,两个老者,一个带刀少年。第二桌坐着四个人,一个蒙着丝巾的女子,一个壮汉,一个空手江湖客,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剑客。那道目光就来自那壮汉。

这桌人打一开始,三叶就怀疑他们是江洋大盗,也最为留意他们,此刻又盯着太叔缨看个不停,三叶知道,这是要出事。正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货是范闲了。

果然,那壮汉盯着太叔缨看了半天后,起身走了过来。屋里三桌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打搅谁,壮汉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壮汉走到三叶他们的位子,大刺刺的坐了下来,蒲扇一样的大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茶壶都给震翻了。三叶赶紧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大爷,有什么事吗?”

太叔缨一直魂不守舍,此刻被惊动,缓缓转过头看着壮汉。

“小子,这是你媳妇啊,这么好看,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壮汉对三叶说话,目光却兴致勃勃的看着太叔缨。

“不是不是,不是我媳妇,是……是我妹妹”天见可怜,这场面不是王聂那厮最喜欢的吗。三叶一脸愁容,心里想的,却是王聂遇到这情况时会是何等的精彩。

“妹妹?那更好,小子,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大舅子”壮汉豪气干云。

三叶“……”

“妹子,你觉得咋样?”壮汉说着,伸手就要去摸太叔缨的脸。

太叔缨一直人在神不在,眼前这大汉如此轻薄的要摸她脸,她居然没反应过来。

三叶也无言了,这般没反应,怎么会有人来出手相救,事到如今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轻薄,只好扑上去抓着壮汉的手,呼天抢地“大哥使不得,使不得”

那壮汉一瞪眼,就要上演强抢民女最经典的“打亲人”一幕,同样千年不变的“好汉”也终于登场了。只是这个好汉年纪偏大,是那个与带刀少年同坐一桌的其中一个老者。

只见那老头一甩襦袖,目光如炬,正气凛然,不怒自威,指着那壮汉斥道“贼子好胆,在我青塘地界,还敢众目睽睽之下,做那欺男霸女之事,就不怕人头不保吗?”

与壮汉同桌的那个江湖客也看不得他的作为,叹息着要把壮汉拉回去,另一个蒙面女子气呼呼的道了声“不要管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不管”江湖客一脸无奈,又坐了回去。

这边,壮汉一听这老头那么大口气,也来了兴趣,放开三叶,耀武扬威的走到老者面前,用鼻孔对着他“老头,口气倒是不小,你有本事能让大爷我人头落地”

老者怒目向视,气势丝毫不让。

老者的倔强让大汉生出了真火,二话不说,抬手抓向老者肩膀,看样子是要让这老者受点皮肉之苦了,然而,手伸到一半,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大汉反应也不慢,但手心依然留下一道血痕。

那个带刀少年,已然挡在了老者身前,长刀出鞘,寒光闪闪。

看了眼手心血口,大汉嘿嘿笑道“年纪大了,刀倒是挺快”

快,在这里指的是速度快,刀锋利。

带刀少年神情凝重,这大汉看起来块头大,反应却不显笨重,而且不知练的是何种横练功夫,常人足以削断手掌的力道,却只在他手心留下一条浅浅的口子。

难缠的对手,少年不禁全神戒备,大汉也提起气势,眼看一场激战一触即发,门外,众人的马匹突然躁动起来,马嘶踢踏之音不绝,紧接着是恶狼的呜咽和狂吠,听起来数目不少。

三叶心头一颤,狼群来了。不由得转头去看太叔缨,只见她神情凄然,眼圈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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