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冬天,十二月,战争已经结束了4年了。
寒风正喜欢透过浅浅的皮肤,刺着里面的脆骨。太阳也完全没有热度,高悬在上空,或许只是想给人们一丝心里上的安慰。
这一天,天朗气清,阳光铺洒在地上,每一处都感觉是温暖的,唯独人的心会感到凄凉。
苏明溪下了车,站在道路边,向一旁的山上望去。阳光正艳,山腰一闪一闪的反射光向他射来。他沿着一条石阶小道向山腰走去。两旁密竹影动,光影斑驳。几只小鸟在林中嬉戏,不时放声歌唱。
在这样寒冬里,阳光其实是可以温暖人心的。
他提着一个袋子,走在石头阶梯上,心情沉重不已。鸟儿仍在林中唱歌,阳光还在林中穿梭,他的步子也渐渐的,似心情般沉重了。
他走上了最后一个阶梯。
寒风悄然扑来,打在他的脸上,吹散了他的头发。面前的一排排墓碑像战士一样肃穆。寒风凛冽,飘散着墓碑上的纸钱。
生与死,两个世界的牵挂。里面的人,外面的人本应该一起嘘寒问暖,热情相拥的。可是万恶的战争,让他们之间隔着一寸墓地,也隔着一片世界。
苏明溪向通道的尽头走去,两旁的墓碑部分记述着死者的生平。有些是风烛残年的老者,有些是生命之路的病者,还有些是战死沙场的勇者。
他要找的墓,在通道的尽头。
他走了过来,黑色的墓碑刻着白色的字—亡妻苏诺芸之墓。墓十分苍白,寒风时刻侵蚀着它。
他坐在墓前,呆呆看着苏诺芸的墓碑。回忆不约而至。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风雨如敌人密集的子弹一样袭击着他们连的背后。而前面枪林弹雨,泥水飞扬,他们与敌人正在激战,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苏明溪已经在战场上搏命了六年了,他早已成为了十连的最高指挥官。
风雨未停,战声却静。敌人没有展开攻击了,
但他们仍需要死守这要塞。天空乌云密布,风雨仍烈,他们的战士隐藏在淋泥的战壕里,随时准备战斗,诺芸正在为那些受伤的战士治疗。
他们的战略是尽管拖延战斗,等其它连突袭敌人的基地。必须牵引敌人火力点,且不能失掉要塞,任务十分艰巨。
风停了,雨停了,太阳探出了头。他们的心反而更紧张了。
忽然战斗打响了,敌人的火力无比的激烈。想要搏命拿下要塞。看来敌人基地被占领了。
苏明溪把诺芸拉了过来,低声道:“诺芸,敌人已经开始搏命了,你和几个战士,往后逃出去。”
苏诺芸看着明溪道:“你是了解我的,你走我走。否则,我死也不走!”
苏明溪知道她不会走,但敌人如疯狗般冲来,他们必然死战。他不忍心,不愿她受到伤害。
“你们几个,带她从后面出去,越远越好。”苏明溪严厉的说道。
“是!”
“我不走!”诺芸决绝的说道。
苏明溪一把掏出手枪,指着她的额头,喝道:“军命敢违!快走!”
苏诺芸看着他的眼睛,多么坚定啊。她突然上前抱住他,眼泪急流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走。”
苏明溪心里一震,也抱着她。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解释。他在她耳畔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们一起战斗吧,管它生与死。”
苏诺芸坚定地点了点头。
说完。他下到战壕大声吼道:“兄弟们,守住!援军马上就到了。”
他心中默默念着援军的到来。也加入到战斗中……
枪声持续了半小时还没又停息之意,反而越来越强。炮火连天,遮云盖地。
苏明溪正在搏命战斗中,一位战士跑过来道:“连长,苏医生她……”
他心忽然的一紧,急忙问道:“她怎么了?”
“中弹了……”
苏明溪匆忙跑过去,她靠在壕壁上前,鲜血染红了衣腰。
“诺芸,诺芸。”他急切的喊到。
她,没有回答!
苏明溪看到她的几处伤口,是炮弹的碎片,已入碎骨。
战斗依然猛烈。
“明溪,照顾好自己。我,我要走,走了……”诺芸残喘道。
苏明溪抱着她,哽咽道:“刚刚叫你走,你不走,现在走算什么!傻子,傻子啊!”眼泪滚烫的游在他的脸庞,像强酸腐蚀出了一条泪痕。
苏诺芸摸着明溪的脸庞,望着他道:“明溪,对不起。我,我……”
语未道尽,诺芸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苏明溪抓住了她还未到地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已经空洞了。
“诺芸,诺芸!”苏明溪紧紧的跑着她。在耳旁轻语道:“我也爱你!”
枪林弹雨,他已把生死置之身外了!冲锋的号角,急急铮铮。慢慢,慢慢地,敌人的枪声细了,停了,他也倒下了!
苏明溪脑中不断的重复诺芸离去时说的话。那句我爱你都还没有说来!他一想到这儿,就泪如泉涌。战争啊!残酷的像地狱!冷血的像刀具!
明明清晰如昨,时间却走过了5年了。他移走了墓前枯萎了的红玫瑰,从袋子里拿出开的正艳的红玫瑰,放在诺芸的墓前。
他苦笑道:“芸儿,你真狠心!丢下我一人流浪世间!”
他又拿出了一瓶酒,倒了两杯,把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再次苦笑道:“芸儿,你知道吗?小张要结婚了!我们才见到他时,他就像个孩子。如今却要成家为夫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他又低声道:“可是,又好慢好慢!”
他把余下的一杯倒在了玫瑰花上。又道:“玫瑰花,你就代芸儿喝些吧!她身体不好,不怎么喝酒的。”
阳光潇潇洒洒,又多了几个看墓的人。他们也是来看望爱人吗?
苏明溪对着墓碑说道:“芸儿,我要去另一个城市了,小张原本叫我过去看病的,但我觉得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病好了却还像个病人。所以我拒绝了。但他又说他要结婚,叫我必须去。这理由我无法再拒绝了。”
他抱着酒瓶一饮而尽,缓缓道“芸儿,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苏明溪站了起来,望着这方寸之地,有些不忍离去。这埋葬着爱人的地方是多么荒凉。他用手抚摸着墓碑,像是抚摸着她的脸庞。昔日活蹦乱跳的人,上天怎么会忍心让她死去?
记忆如昨,青山绿水可知寂寞?他一个人望着这冰冷的墓碑,千万遍的思念。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那一个先来!
太阳西斜,寒风变得更加凛冽了。苏明溪把身子缩了缩,又看了看诺芸的墓碑,默默的燃起了一支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