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杨眉,卞芳马上打电话找钟平,叫他中午吃饭时到到她的单位找她。钟平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个情种。高中毕业,也是考不上大学。她进了税务局,他进了车管所。她原来喜欢他,可她妈妈却要她爱上郎魂。从此以后,钟平开始吃喝不思。郎魂患上精神分裂症以后,她又悄悄给他抛回魂草。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是等待时机。郎魂慢复康,她暂不理他;郎魂无望,她就来要他。现在,郎魂是永远不会好转了,她下了决心要他了。
在她心中,她和钟平的爱是不平等的,是她恩赐的。她是个权势女人,他只不过是个有头脑、有身材的男奴。既然是奴,就要考验忠诚。这次叫他去教训游刃,就是最妙的设计。她对游刃,从她出现那天起,就是不共戴天的。女人天生的忌妒,就是仇恨的根源;任何一点火星,都是导火线。她忌妒游刃出众地美,特别是那眼睛,万里只一的六点火光,她称之为鬼火。本来,在方州找不到工作,是件坏事;谁料却成就了游刃在新星的事业和爱情。而她呢,本来就是虚拟的卞郎之爱,更加雪上加霜。郎魂胆敢蔑视权势,弃她而去,在新星狂演一出白马王子爱灰姑娘的笑话。她的忌妒,很自然就上升为仇恨。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腔悲愤怨东风!游刃这家伙连死都不怕,她又怎么能阻得了游刃对郎魂的魅力?
好了,现在郎魂疯了,傻了,废了。她完全可以以这个借口,这个机会去报仇了。最妙的是,这个行动,居然能得到杨眉的口头同意。如果出了差错,就可以说,是杨眉叫她做的;这真的是此仇不报非豪杰,而且又是一箭双雕——一,可以考验钟平;二,可以打掉游刃的傲气。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在附近找了间饭店,寻了个叫优雅的小间,叫了一壶铁观音,然后打开手机静等钟平。这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等待,她得意地品赏茶香。
钟平在税务局扑了个空,马上打手机。她回说,在附近的小间等他。也许是心有灵犀,钟平没再问,居然就直接找到了她。她疑惑地问,你经常约会?他惊恐地推却说,不,我心中只有你,我等待了一年多。她怀疑地问,你怎么一下猜到?他献媚说,我知道附近有间心悦酒家,就联想到优雅小间。她说,那真是冥冥之中有约咯。
她要点菜,他那里舍得放弃机会。他一口气点了九个菜,都是招牌的。她说,那里吃得了,减掉一半吧,我又不是光叫你来吃菜。他看她那说一不二的眼光,诚惶诚恐地不知所措,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减了一半菜式。他不眨眼地看她,她也大方地让他看。菜上来了,她问,看够没有?他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她说,以后再看吧——现在没时间了——你现在快吃。他说,离下午上班时间早着哩。
她说,不是指上班,是叫你去做一件事,你敢吗?他求之不得地说,你快说。她认真地说,你敢吗?他神色凝重地说,为了你,我刀山敢上,火海敢下。她说,不是要你去死,而是让你去教训一个人。他脸有难色地说,谁?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彩照说,你看。这是一张刚游完水穿上女夏威夷衫的美女半身照,那眼睛上的六点火光,射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迟疑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在那里住?她说,她叫游刃,在人称小新区的新星住,开一间同她名字一样的电脑店。他仍很迟疑,她问,你怕?他说,不。她追问,你不认得新星?他说,早就听说过,是当时全世界电器私货的集散地。她说,她的店就在新星镇中心街,你到了店门口,就把她叫出来,狠揍一顿就行了。他脸白心停地说,什么时候?
她说,今天是周二,周四上午去。你请个假,我找小车接你。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但是不能不答应。他以为只是个考验,不能丢失这个在学校已经等候多时,又失去了一年多的机会。他外厉内茬地说,我在那等你?她心想,看他像个银样蜡烛枪头,到时恐怕连裤子也尿湿了。心想,还是要请人帮他一把……就说,那就一言为定。吃了饭,他想付账。她说,这顿算是我请的。
钟平惶惶不可终日,但愿她真的是卞芳要考验他。为了做足功夫,他在旧货摊上买了把匕首。他虽是二十七八的男人了,但终日沉迷在失恋之中,一旦旧人呼唤,命也肯舍出了。要他教训的这个游刃,肯定是同卞芳有过争风吃醋,心有怨气。叫他来泄恨,又可作考验。这是那种小气女人的把戏。为了重博欢心,他要假戏真做,叫游刃放点血,以显英雄本色。
周三下午,他打电话问,是真的吗?她答,你以为是假的吗?他不敢再问,就请了明天的假。第二天早上,既兴奋又紧张,早早起床,吃了早餐,就像一个妈妈答应他,就要去探外婆的小孩。乐得合不上嘴,专心等待卞芳的电话。七点钟,卞芳电话叫他。叫他到大尖广场的华辉大厦旁边,在小车亭等她,她马上就到。
果然,一辆红色小出租车嘎然停在他面前,卞芳从车门里向他招手。他神魂颠倒地扑出来打开车门上车,刚关门坐定,司机就开车了。上了车,卞芳没说话,他真感到自己是一个雇用打手。为了向她献殷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的匕首。这时,他才发现,靠那边门还有一个矮小的男人。他不敢多问,二人无语。小车上了高速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新星。下了车,卞芳挥手叫司机快走。走了几步,她却另叫一辆。他问,何必呢?她说,你是猪脑袋。他才想到,她的心思很周密,不让别人知道她来自何方。
车很快来到中心街,司机在她的指叫下,先绕那间游刃电脑店转了一圈,才在不远处停下。卞芳对他和那个未说过话的男人下车说,你看清楚没有?他说,记住了。她说,要快,要利索,做完了就原路回来,你上了车,我们就开到东西路路口,然后换车。他说,我记住了。她才说,你配合他就行了,他会吩咐你的。然而,他们奇异的举动,叫小姑娘看到了。她赶快告诉游刃,游刃又告诉了刚巧来卸货的火雄和凌慧,三人正商量会发生什事,外边就有人叫游刃。火雄不准她出,她说,如果是有事,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没事,你们出去也没用。火雄说,我怕你……她说,量他不是对手……说着就走出去。
他俩下了车,那男人说,你叫她出来,用右手勒她的颈,其他由我解决。钟平像游魂,或是傀儡,走到游刃店前想叫游刃。但那记忆中的人出现了,他叫她出来。她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一会,终于出来了。钟平在前,那人在后,形成包抄的局势。钟平以为得势,走到她身后,伸出右臂,横过她胸前,要勒她脖子。然后,用匕首刺她的腰……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她右手把他右手向上推的同时,头早就比泥鳅缩得还快,早已脱离受害范围。而她以右脚为圆心,左脚尖向他的下身猛力踢去。他只觉下身立即如泼了一盆开水,痛得全身无力倒地。那把匕首,还在腰间的皮套里原封不动呢。那男人只顾自己的动作,操起匕首刺向游刃的腹间。游刃机灵收腹,右手握紧刺过来的刀把,用海底捉鳖之力,把刀尖往下压。那人根本不是对手,那刀尖就不偏不歪地插在自己的左腿膝盖上,并把一小片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