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或者是空气都不如。
这就是莫无殇眼中的我。
从帝都到天津,再从天津乘船到广州府,已经有十几天了,我每天都在焦虑中。每次见到莫无殇我的心情都在尴尬与伤心中变换,还没等我想好脸上要显现什么表情,莫无殇就已经走远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在陆地上还有,可以躲在屋子里和马车上,可是上了船就不行了,一艘船就这么大点地方,出甲板上透气的时候总会见到,总不能一直都当彼此是陌生人吧,我还没尴尬死就要难受死了。
可能是因为莫无殇没有习惯坐船,所以他晕船,症状为没胃口、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晚上还不能入睡,前几天还能在甲板上见到他晒太阳,望海,吹风,现在是彻底不见他了。
这是和他修好的好机会。
司药家传的药缓解了好几和晕船的小厮和丫鬟,而她按古方做的酸梅糕让人吃了能胃口好点。
我精心打扮过后拿着药和酸梅糕去莫无殇的船舱。
这船是双层结构,莫无殇的舱房在二楼,光线很好,风景也很好就是晃得更厉害。
我轻轻的敲门,“王爷,我可以进来吗?”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不敢再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片刻后莫无殇虚弱的声音就传来了,“有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我咽了一口口水,“我带了药来,治晕船还挺有效的,还有酸梅糕,不怎么酸。”我还记得莫无殇不喜欢吃酸味的东西。
“不需要,你走吧。”
“这药很有效的,有几个从上船就开始吐的小厮和丫鬟喝了之后就好了,不晕船了。”我极力说服他,“王爷,你试试吧。”
我说完后贴着门停里面的动静,没多久就听到莫无殇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下盘不稳差点就摔了,莫无殇伸手扶我一把,还是挺有力气的。不过他的脸色就不怎么美妙,苍白的没有血色,嘴唇发白还干燥的起皮了,可能是因为刚刚用了力气所以有些出冷汗。
这样虚弱的莫无殇让我有些心疼,在我眼里莫无殇永远都是冲满力气,英姿勃发的。
“药呢?”莫无殇住着门框,大有一副我放下药就赶紧滚蛋的样子。
“在这里。”我提起食盒示意。
船忽然晃了一下,莫无殇往前一倾,差点摔倒。
“你还是进去坐着吧。”我想扶他进去,不过我还没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甩开了。
然后莫无殇就跌跌撞撞的进去了,而我则如履平地,不对,这本来就是平的,是他太弱了。
我把酸梅糕摆在桌子上,又倒了碗药给他。
莫无殇虚弱的靠着椅子,然后喝毒药似的不情不愿的把药给灌下去了。
他一放下碗我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好受点。”又把装酸梅糕的碟子推到他面前,“吃点酸梅糕吧,真的不酸。我听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莫无殇拿了块酸梅糕慢慢吃,我发现莫无殇不管什么样子都很好看,虽然现在虚弱了点,但也正是他这虚弱的样子戳中了我心中最软的地方。良好教育和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莫无殇吃东西的样子非常好看,好像他吃东西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
“你哪来的药。”
“啊,哦。”我又一次看他看出神了,“是司药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乘船可能会有人晕船。”
我看莫无殇闭上眼睛,又不想就这么离开,总得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吧,“你头晕吗?你躺榻上我给你揉揉太阳穴吧,我特意跟司药学的。真的!”
莫无殇无奈的躺在踏上,我给他垫了个枕头,然后就往他太阳穴那里抹上薄荷膏,开始轻轻的用食指和中指按揉他两边的太阳穴。
“薄荷膏凉凉的,涂上是不是特别舒服?薄荷有清利头目的功效,对于头痛眩晕的人涂薄荷膏和是很好的,加上按揉太阳穴疗效就更好了。”
“这也是那个司药告诉你的?”莫无殇闭着眼睛,看得出来他还挺享受的。
“嗯,司药的医术很好,她家是世代行医的,有许多祖传秘方都是很有疗效的。本来她也是个吃穿不愁的好人家的女儿,但是她爹有次收药的时候没看仔细,金银花里掺了断肠草的花,然后就出人命了,她爹坚信他的药没问题就当着那家人的面煎了药喝,结果也死了,还是司药在金银花里分辨出断肠草才解开真相。他哥哥受到牵连被流放到西北,她也成为官奴。爹爹看她挺机灵的就把她放在我身边了,她家祖传的医书本来是要全部销毁的,还是我带着她给偷回来了。”
“我身边的四个司个个都各司其职、身怀绝技,司茶是专管茶水和花卉,司音管琴棋书画和我的衣饰,她们两个是大哥特意用文化熏陶出来的,司剑二哥从江湖上找来的据说还是名门之后,专门保护我的安危,司膳也就是明秀,她嫌司膳这名字太难听了,就改成明秀了。哦,还有春儿,她是负责给我作伴的。我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有人负责,阿娘说,我只需要负责开开心心、平安健康就好。
莫无殇,我开始想我的爹娘,哥哥了怎么办,之前因为都是在帝都,都近近的,想回家就直接回去就行了,现在离了十万八千里。
莫无殇?
你睡着了吗?”
我拿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就蹲在地上看着他的睡颜。
“莫无殇,对不起,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等了一会,他还是没反应,看来睡的挺沉,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好的,你已经原谅我了,以后就不能翻旧账了。”
“你在家就是这么耍无赖的吗?”
莫无殇突然说话,我就像个干坏事被大人抓个正着的小孩子一样,一下子没蹲住,然后双腿跪在地上,双手在前面撑着,昂着头看他,“原来你没睡着啊。那我刚才说那么多话你干嘛都不搭理我啊。”
莫无殇还是没有睁开眼,嘴角线往上勾了勾,“你有给我搭理你的机会吗?”
他翻了个身,脸朝着我这边,用下巴指了个方向,“那里有本书,你给我读书吧。”
莫无殇这个慵懒的样子和低沉温柔的声音让我的心化成一滩水,脚有些麻,不知是因为蹲久了还是因为他这个让我背脊发麻的声音。
是本《孙子兵法》,书已经翻的很旧了,里面还有他做的很多注解。
“都晕的都站不住了还看书。”我小声嘟囔,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小声的从第一篇开始读:“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擦也。故……”
太阳慢慢西沉,慢慢的变成红色,照的海水波光粼粼,一张张的都是夕阳的碎片。船慢慢的行驶,清风吹进房间,我慢慢的读着书,声音轻缓温柔,而莫无殇则在我的读书里安心舒适的睡着了。
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贴着眼睑,怎么也晒不黑的白皙的皮肤,光洁开阔的额头,高高挺起的鼻子,厚薄恰到好处的唇线美丽的嘴巴,因为身体不适而发白的唇,坚毅的下巴,突起的喉结。
最后我的目光定格在他的唇,心里有个声音说,只要现在亲他一下,我们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阿娘给我讲的那个王子和公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