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快马加鞭,很快就撵上了珠儿车队。小连看见汤圆,脸上早笑开了花。
珠儿见到霍祁,也学了子瑜,当着子瑜的面,竟然抱着霍祁不松手地哭着。霍祁却抱着珠儿笑着。
子瑜很歉疚地看着珠儿,也跟着抹了泪。陈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哭泣的珠儿直看到站在马旁的子瑜和陈霍,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松了手,过来喊了一声:“见过公子,见过夫人。”
春儿和菊儿早看见子瑜了,不知如何行事,见珠儿还按旧规制行礼,就快步过来施礼见了陈霍,又欲向子瑜行礼,却被子瑜止住了,子瑜拉着两人的手,疼爱地抚了抚春儿的发丝,还擦了菊儿脸上重逢的喜泪。两丫头拉着子瑜手,看着陈霍脸,一直就哭泣。
霍祁唤了霍衍等人过来。
等众人行了礼,陈霍负手站立,稳稳当当地说道:“夫人离了长安去故乡,”又冷眼扫看一遍众人眼睛,自我介绍道:“我是夫人再嫁的汉商,名陈霍,你们喊公子就是。”
子瑜大张了嘴,“你……不怕被发现?”
子瑜心中急得不行,这呆子就是胆大,如此了,还本性不改!
“求求你,让他们喊你……陈霍,喊我木朵,姐姐也行。”子瑜那心真的是既恐惧又惊慌,脸色都白了。
“夫人抛弃万贯家产大大方方地离开长安,嫁与一汉商不是甚么不堪的事,在下敬重夫人,夫人无需担忧。”陈霍摸着汤圆的大头,大气畅言道。
见子瑜脸色很难看,且眼中焦虑渐盛,陈霍朗声笑道:“为夫在此,有何可怕?你好好做你的夫人就是,只是如今可是穷汉商。”
这呆子又傲慢起来了,又我行我素了,还是不听自己的!子瑜没法子了。
珠儿可是好好听着陈霍的话,这公子就是胆大,做任何事都无所顾忌!看着子瑜那从恐惧到焦虑,再到无奈模样,珠儿抿嘴笑了。
小心的春儿一路过来就很担心,看着仍旧傲气的公子,春儿不再忧虑,有公子在,此次西去,很安全。
菊儿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有公子在,一切都好;又看了看子瑜,心道,夫人哪,可拿公子没辙,只能听公子的。
霍祁听到陈霍发话,脸色一直就很阳光,看着傻愣着的子瑜,那大嘴一张也笑了。一路过来,公子那眼神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夫人就是夫人,没什么隐瞒的,可夫人还就担惊受怕!
一低头,霍祁就看见小连一直瞅着那脸还有些肿胀的陈霍不转眼,霍祁不再笑了,这小子机灵的很,肯定发现了不对!
霍祁脸色一掉,狠狠道:“你小子给我记好,这是姨夫,不是姨夫将军!”
从来胆大的小连就怕霍祁和去病,看着霍祁,带着童音,声音很大地回答:“是,父亲!”又看着陈霍,“是,姨夫!”那姨夫喊得不甚清晰,仍然是“夜壶”,只是比以前的“夜壶将军”好听些。
本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大家都抿嘴笑。珠儿和霍祁都难堪地看着陈霍,陈霍笑笑,点了点头,“好!”
子瑜听了却差点流泪,心中很是歉意,眼中满是不忍地看着陈霍,见他毫不在乎地笑着,就忍了泪,跟着也笑了。他可是将军,如今却带着自己去那苦寒之地,子瑜那心一疼,一个不忍,还是掉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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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陈霍一回头,丢了一个眼色,霍祁就喊了车队靠边。
子瑜伸出脑袋望了望后面。灰白的天空下,一大队人马,黑压压地狂风般而来,子瑜心一乱,就放了胆小的帘子,挨着珠儿不动了。珠儿也紧紧地抱着小连,惊恐地望着子瑜。
马蹄声隆隆而至,子瑜的心狂跳。
“让开!”后面上来一大队人马,没有看车队,风驰电挚般地径直奔驰而过。
马蹄声渐渐远去,子瑜摸摸恐慌已去的额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珠儿也放了小连的身子,小连趴着小身子,小手一挥,就掀开帘子看稀奇去了。
听到车轱辘声又响起来了,子瑜放心地打着瞌睡。
“娘亲!马!”小连喊道。
子瑜心一抖,又有马蹄声!是从前方传过来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子瑜心越来越紧,额头又开始冒汗,才过去的好像是军中之人……
车辙声停了下来,虚弱的子瑜拉着珠儿的手,恐怖地眯了眼。
外面传来一男子的声音:“这不是祁侍卫吗?欲去何处?”
子瑜一听,慌乱中,挤了小连,看着车外的人。
一大马驮着一铠甲军士,正与霍祁说话,边说话边看着欢快到处跑的汤圆。子瑜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眼神余光还瞟了陈霍一眼。陈霍却满脸的不在乎,傲气地盯看那人!子瑜那恐慌的心开始在海面浮沉,脸也煞白,心紧了又紧,举着帘子的手也重了起来。
见那军士并马与霍祁一起缓步前行,车轱辘声也响了起来,子瑜放了重重的帘子,气虚地靠着车棚吐气儿。
“夫人不用担心,有公子和霍祁在,应该没事。”紧张的珠儿自己也担心,却还安慰子瑜。
坐在马车里,梳着两个大辫子,已是一身汉裙女装的子瑜很不放心地看着珠儿,左思右想,忍不住,又掀了帘子看着窗外,那眼神很是忐忑。
“见过周都尉,多谢都尉挂念,此行,在下带着家眷西去祁连居住。”霍祁马上握拳高声道。
“上年就听太守说过,道,大司马骠骑将军在祁连买了地,作为陪嫁送你,令你过来居住。可大司马骠骑将军为何让你远去长安这么远的地方居住?长安不好?”
霍祁大笑起来:“我朋友战死在祁连,还有我家公子心爱的战马也死在祁连,两个埋在一起,我是按公子令去守墓的!”
子瑜心又慌了,这呆子就是骄傲,明明是一汉商,却在霍祁马前驰马!还在这都尉马前!
果然,都尉和霍祁搭着话,那眼不时瞄着马前陈霍那不紧不慢的身影,陈霍马下那欢畅地奔跑着的白犬更让都尉瞩目。
看着陈霍那背影,都尉终于忍不住问霍祁:“祁侍卫就不介绍一下?”眼中的疑惑浓得不能再浓了,子瑜那心也沉到海底了。
“我倒忘了,此乃陈霍,汉商,此去居延,因是老朋友,就跟着我们一起行走。”霍祁看了陈霍背影一眼,大大方方地一说。
陈霍回头,微微一笑,马上抱了一拳算是施了礼。
都尉慌忙间,也握拳回了一礼。
一切都很平静,子瑜那心浮出水面,终于平安地上了岸。子瑜放了帘子,不再管外面的事了。珠儿看着子瑜摇头笑了,可也试了额头的一袖汗水,小连又掀了帘子看景了。
很快,车队就撵上了一直在前面缓行的都尉的随行人员。
车队毕竟行走较慢,都尉要赶至武威办事,就向霍祁辞行。
临行前,都尉策马上前,畏惧的眼看了陈霍两眼后,见陈霍微笑不说话,终抬手握拳,道了一句:“在下告辞!”才策马带着马队远去。
听到杂沓的马蹄声远远而去,子瑜又掀了帘子。
“你坐马车不行吗?”子瑜头伸出了窗外,“都尉好像就归你管,我这一路上就怕他认出你来。”
“为夫在此,有何可怕?你放心,全国都知道霍去病已死,他一介都尉难道敢说我没死?”陈霍甚是自信,根本就不理子瑜,仍骑马昂然前行,大声道,“我如果活了,他就得死!我自己选择死,无人敢说三道四!如今我就一汉商,无妨!”
哎!这呆子就是胆大包天!子瑜无奈摇头,这呆子就是骄傲自信,他不会听自己的。子瑜不再说话了,也放弃了劝说,仍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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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时节,大雪纷飞,车队到了武威郡府,住进了馆驿。
霍祁上门去拜见了太守,太守热情招待,大宴霍祁一行,霍祁示下是否去,陈霍一拍几案,傲然道:“去!”
经历了都尉一事,子瑜知道自己管不了那大胆的陈霍,没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宴。
到了午夜,打着瞌睡的子瑜听到叩门声,起来开门,见陈霍虽有酒气,但一脸清醒,一切平安,子瑜才松了口气。
“他没认出你?”
“他倒是说我和大司马骠骑将军很像。”陈霍用子瑜递的巾帕擦着脸,又坐在榻上脱靴洗脚,“他不敢胡说,你放心睡觉就是。”说完又笑了,“他明日必送我们。”
子瑜迟疑道:“为何?”心又莫名担忧。
陈霍得意道:“就是夫人这香囊太引人注目了,我告辞时,他就一直看着这香囊,他知道我是谁,你放心,他不会乱说。”
子瑜愣了好一会儿,担心地劝道:“那香囊,你也别带了,太晃眼了。”伸手就来扯陈霍腰上的物什。
“怕甚怕,没事!”陈霍那大手拦住了子瑜那柔手,“我说过,你的东西,我必须时时刻刻都带着!”
子瑜无奈缩回了手,看着陈霍擦那畅气的大脚。
子瑜呆看了陈霍很久,才反应过来该倒水了,正蹲下身子,欲端那盆洗脚水,陈霍早抢了木盆,沉着脸说道:“还是我来,外面风雪大,这里条件有限,你再病了,就没人救你了,你病了就是烦心事,比他们认出我来还烦心!”
子瑜心中默默祈祷,如今无人服侍自己,自己可一定要争气,不要让他操心。听了陈霍那胆大的话,子瑜也不管他了,也懒得理他,就自己宽了衣,缩了热和的身子钻进冷被窝睡觉了。
一早,太守果然踏雪过来送行。
这次,子瑜没掀帘子,坐在车上等着。
霍祁和珠儿带着小连向太守辞行,太守很是谦逊地回了礼。
“来,子瑜下车,见见郡守。”车外传来陈霍那稳如泰山般的声音。
子瑜不下车,陈霍强拉了子瑜下车。
子瑜心中虽胆颤,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见太守。
施了礼,子瑜抬眼就看到了身材中等的太守。眼前的太守,宽脸浓眉大眼,齐耳的胡须整整齐齐,一身官服,一袭正气,虽眼中有疑虑和不信,但人却恭恭敬敬地站着,那宽袖大袍在雪地里立着,既肃静,也大气,像极了那大汉气势。
看着陈霍抱着夫人下了马车,太守好好地看了看子瑜。
两个大辫子搭在胸前,虽是寒冷冬日,可那容颜依旧姣好,无人堪比!一袭貂毛滚边的大红绸缎裙裾裹在身上更显身段婀娜绮丽。身旁站立的人还给她披上了贵气的貂毛大氅!
看看子瑜,再看看一身普通青色绸服的陈霍,还有陈霍身后那昂首跃立的骏马和威猛贵气的白犬,太守眼神更敬重,躬身施礼道:“在下恭送陈公子和夫人西去,祝公子和夫人西去之道一路平安!”说完又深深一躬。
陈霍握拳回礼,平淡而语:“多谢!”
礼敬陈霍的太守将车队送出城门很久,陈霍坚持辞行,太守才辞别不再西送。
等太守身影已远,陈霍掀了子瑜那车帘子,伸头过来,笑看子瑜,大气道:“你看,我们坦诚见人,没人怀疑,就你疑神疑鬼!”
胆大包天,死不悔改!子瑜心中说着,扯了帘子放下,也不理他,闭了眼睡觉了。
珠儿听了,脸色更欢了。旁边的小连黑眼珠子一转,小脸也笑了,跟着珠儿看子瑜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