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
孟员外浑身发抖躺在那张破榻之上,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下的褥子。干裂的嘴唇微微的张开,想要发出生来,但喉咙的那团火焰灼烧着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艰难的支撑起身子身手去够榻前的那只有些破损的陶瓷碗。正当他那枯瘦如柴的右手即将够到那盛着半碗水的陶碗之时,体力最终消耗殆尽,失望的望着眼前即将够到的那半碗救命的凉开水。沉重的身子慢慢的塌陷了下去,无力的右手就那样挣扎着往前伸着,最终定格到了那一瞬。永远的成为了奢望。
茅草屋外。
“时间不早了,早点进去休息吧。”唐必挽默默地望着已经被微风吹干泪痕的宛如道。
此时的宛如由于蒸腾了一下午,现在也已经感觉到浑身发困,听到唐必挽的话语,抬头看了看一直望着自己的唐必挽,没有说出一句话,转过身去,缓缓的朝着屋内走去。
幽暗的菜油灯火照耀着狭小的草屋,顺着屋外渗透进来的微风,那豆蔻大小的火苗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孟员外的灵魂在迎接着宛如的进来。
昏暗的床榻之上,孟员外定格在那里的身姿,犹如一尊蜡像,静静的观望着走进屋内的宛如。
“爹爹也真是的,睡觉都不老实。”望着昏暗的墙角床榻之上的孟员外,宛如感到一丝幸福,虽然他现在已经不认得自己了,但至少自己是找到了家的感觉。一脸幸福的笑容微微的摇着头走近床榻,想要替爹爹将被子盖严实,毕竟这样睡上一晚,会着凉的。
当走进床榻,感觉不太对劲,宛如身手推了下孟员外,感觉回身冰冷,此时的宛如突然害怕起来,连忙再次身手放在孟员外的人中上方,发现早已没有了呼吸。
“爹爹……”宛如不停摇晃着么,那个员外早已没了知觉的身姿撕心裂肺的的喊了一声。好似要将孟员外的灵魂重新招回到他的体内。
屋外正在收拾的唐必挽,猛然间听到草屋内那声痛彻心扉的嘶喊声,心里亦是一惊,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只见他连忙扔下手中的水盆,快速的朝着屋内跑去。
待进的屋内,唐必挽亦是心中一震,只见昏暗的灯火下,宛如正趴在孟员外的身上痛哭着,而孟员外一动不动的侧躺在那里,一只手臂往前伸着想要够着什么。可是永远也够不到了。
“干爹……”唐必挽明白了过来扑了过去,来到孟员外的遗体面前心思烦乱,既替干爹的突然离世伤心,有不知怎么安慰宛如,只能就那么默默的站在宛如的身后。
三天之后。
当年赵氏的坟墓旁边新添了一座墓冢。坟前新立的墓碑之上赫然刻着孟津江之墓。
此墓正是孟员外,宛如的爹爹,唐必挽的干爹之墓。
只见宛如一身白麻跪在放着供品的墓碑钱痛哭着,唐必挽亦是一身白麻,站在宛如的身后等待着宛如的起身。
“好了,都跪了一夜了,起来吧。”唐必挽终于忍不住发话道。
“让我在陪爹爹一会。”宛如头也不回抽搐着道。
“够了,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呢,干爹地下有知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这个样子呀。只要你好好的生活下去,就是对干爹最大的慰藉了。”唐必挽道。
接着又说:“你这样哭病了身体,可是干爹不愿意看到的。起来吧。”
在唐必挽再三的说教之下,宛如好似想通了似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由于一晚上的跪拜,此时的宛如已经双腿麻木,没有一点知觉,刚才跪着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当他想要站立起来之时,才感觉到双腿像灌满了铅似得,不能活动,疼痛难忍。最终没能站立起来。
看着这一切,唐必挽知道,这是宛如跪的时间太久了,气血不通造成的。他让宛如坐在地上,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替宛如轻柔的按摩着发麻的双腿。
望着眼前的唐必挽耐心的按摩这自己的双腿,宛如突然感觉到心底暖暖的。这种感觉是她这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个方脸清秀的书生,仍旧低头细心的帮着他按摩发麻的双腿,渐渐的宛如的腿脚有了知觉,慢慢的能自行活动了。
“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没?”唐必挽感觉到宛如的双腿动了起来,停止了按摩,抬头关心的问道。当他抬起头来时候发现宛如正在望着自己。
宛如正在发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书生之时,突然他抬起了头来四目相对,宛如脸上一红,连忙将眼睛快速的移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之中。林中的两只小鸟正在欢快的嬉闹着飞来飞去,伴随着风吹叶动时隐时现。
“好些了没,站起来走动下。”唐必挽再次说道。
宛如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唐突,脸颊绯红的低下头站立了起来慢慢的走了几步道:“可以走动了,谢谢你。”
“能走了就好。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唐必挽望着来回练习着走动的宛如道。
“还不知道呢,孟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我要在这替爹爹守完三年陵墓,而后再做打算。”宛如突然停止了走动,站立在原处望着孟员外和赵氏的陵墓面带忧色的道。
“也好,你在这边找,照顾好自己。我家中最近出了些事,要赶紧回去处理下。就此别过。倘若三年期满,如果还未考虑好去哪里,那就来洛阳找我。”唐必挽面带忧色的道。
“你有家?你不是孤儿?”宛如惊讶的道。
“我从没告诉过你我是孤儿,我家是洛阳城唐家,前两天听家人来报说唐家替皇太后办了一件案子,得罪了某些人,最近已到洛阳,可能会危机唐家的安危,所以让我赶紧回去。”唐必挽道。
宛如心中一震想到:“唐家,长安城办案。会不会就是那晚自己见到的那一幕,难道一夜之间杀死韩家三百余口的竟是眼前这个善良书生的家族唐家。”宛如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忙道:“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之上照顾好自己。”
宛如不知该怎么向唐必挽道别,突然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
“就此别过,记住我们的三年之约。”说完唐必挽大踏步顺着小路朝着城中方向走去,第二日,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的男子面色焦虑,不是唐必挽却是何人。
洛阳唐府。
“少爷回来了……”门口守门的小斯欢喜的往大堂跑去,声音之大,惊得堂上正在谈论应对之策的唐老爷和护院赵信。
望着惊慌失措的守门小厮赵信大怒:“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老爷在这里吗?”
“小人知错了。”那守门小厮慌忙跪下道。
“你来干什么?”唐老爷微怒道。
“禀老爷,少爷回来了。刚进门,正往这边赶着呢。”守门小厮抬起头望着唐老爷道。
“什么,你是说必挽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唐老爷面色转怒为喜,猛地站了起来道。
“赶紧起来,帐房领赏去。”赵信望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小厮,脸上刚才的怒意褪化成笑容道。
“谢谢老爷。”那小厮惊恐的谢过唐老爷,转身欢喜的朝着帐房跑去,心想,今晚可以加餐了。
那小厮刚走,大门外近来已倜傥少年,一身丝绸内衬长白衫,脚蹬白底黑绒靴,头裹白色丝绸巾,手拿黄金绕柄皮马鞭,大步如风的走了进来,进来之后将马鞭扔给赵信,双膝跪地俯首道:“爹,不孝孩儿回来了。”
唐老爷望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必挽,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最后终于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一行浊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过来,让爹好好看看。”哽咽地说着双手摸向了起身走过来的唐必挽的脸颊,而后顺着脸颊摸到双臂,最后竟然一把将必挽楼在了怀中,失声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护院赵信看着眼前的父子也不禁落下泪来。
走廊里,唐夫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慌慌张张的能够朝着这边跑过来。
“夫人,鞋子掉了。”身后的一名红衣小丫鬟娇喘着气朝唐夫人喊着。
“小翠,帮我拿着就是了,没时间穿了,得感激赶过去,必挽会等不及的。”说话间一路小跑的继续朝前,有好几个丫鬟都快要跟不上唐夫人的步伐,渐渐的被甩在了后面。
“必挽……”终于来到了堂屋门前,看见里面正和唐老爷有说有笑的年轻俊少,唐夫人顾不上什么了,大喊一声。而后就呆呆的望着屋内的年轻俊少,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娘……”唐必挽整合爹爹说这话,突然屋外的一声“必挽”使得他回过神来,望着愣在那里一直望着自己的半老妇人亲切的喊了一声。而后飞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唐夫人。
只见唐夫人眼睛看着年轻俊少跑过来欢喜的拥抱自己,而自己却仍旧无动于衷,好半晌,突然一声长长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堂屋。
这哭声是对五年未见的儿子的思念,是对儿子平安归来的宽心,更是对儿子仍旧认这个家的宽慰。这是一个女人心底承受不了现实的脆弱之声,更是一个伟大母亲的幸福之声。这声音听在丫鬟的耳中是伤心的,这声音听在必挽的耳中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