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良此时脚上的伤竟然已经痊愈,换上一件云游道士常穿的道袍,暗中藏了杜久的软剑,背着简易行囊,在山林中疾步奔走。
燕良一行人轻功俱佳,在茂密林木中赶路仍是疾步如飞,一上午的工夫,已翻过两座山头,沿山势进到一个幽暗山谷中。
进入山谷,燕良见山谷被薄薄一层灰雾遮住,心中暗道:“看来这次取出渺阳针之事还要在到这黑洞洞的山沟里。”
果不其然,辛微吩咐如舍师徒三人在谷外等候,独自带着燕良进到谷中。
入谷后,燕良随辛微沿谷中小溪向山谷深处走去。燕良见进谷后灰雾更浓,所见不过眼前数尺,辛微却视若无物,大步向谷中走去。
走了不过一里,就见一个巨大石窟生在山壁上,石窟前谷地开辟出一片田地来,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燕良随辛微走到石洞前,辛微大叫道:“鬼兰道友!出来见我!”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
片刻后,一名着朴素麻袍的女子走出石洞来。燕良见女子不过二十四五年纪,容貌还算清美,只是双目过于波澜不惊,显得很是无情。
女子扫了一眼辛微道:“道友何事?”
辛微说了来意,女子淡然道:“这就是你的徒儿?”
辛微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燕良却不敢放肆,上前一步恭敬道:“晚辈燕良,拜见前辈。”
麻袍女子细细打量燕平一番,低声呢喃道:“好一块良玉。”
女子听说辛微要自己为燕良取出体内的渺阳针后,从燕良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辛微道:“此次你来求我为你徒儿治伤,用什么做酬谢?”
辛微闻言眉头一下皱起,脸上现出羞恼之色,气鼓鼓的站在原地不语。
女子见状,转头望向燕良,忽道:“我要你徒儿的一碗精血为酬。”
辛微闻言,微微有些烦躁,一脸厌烦道:“好。”
燕良在一旁却是听得心惊胆战,不过只得压住心中不安,随女子进到石洞中。
进到点满灯烛的石洞中,一名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婢女取来一个硕大的黑色石碗和三寸多长的银刀,交给名叫鬼兰的女子。女子接过小刀,拿起燕良手掌,在燕良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
那柄银刀上不知涂了什么毒物,两寸长的一条伤口鲜血竟是汩汩流个不停。待女子接了满满一大碗鲜血,令小婢女涂上伤药包扎伤口,才将面色苍白的燕良,带到一处石床上躺下。
燕良躺下后,小婢女替满脸通红的燕良解去上衣。名叫鬼兰的女修走到燕良身旁坐下,闭目凝神片刻后,取出一包银针。
燕良此时躺在石床之上,叫鬼兰的冷漠女子坐在身旁,不由得想起当日无极观内,巳玄在自己体内刺入渺阳针时的场景,心中一动,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鬼兰丝毫不顾燕良心中回忆往事,取出一根银针拈在手中。燕良见银针相比寻常银针长出一倍有余,光泽甚是黯淡,显得极为怪异,不禁好奇鬼兰要如何用手中银针来给自己治伤。
不待燕良看清楚这近半尺长的银针,鬼兰已近将银针缓缓刺进燕良肋下,下针处正是一根渺阳针所在。
燕良只觉针刺处远比想象的疼出数倍,不由得很是诧异,只得忍痛看鬼兰取针。
此时燕良修习锋灵经已有半月,来谷中两日前已修成第一层。燕良自觉内力筋骨虽然没什么变化,全身感觉却灵敏出许多。
此时燕良靠着灵敏感觉,感觉到这银针表面甚是粗糙,像是生着无数极小软刺一般。而且银针刺进自己肋下时,竟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令燕良不寒而栗。
燕良感觉银针在鬼兰手中缓缓钻进自己肋下血肉,渐渐开始绞动,带来强烈剧痛。好在燕良近两月来经历极多变故,心性坚韧已远胜常人,忍住绞痛,脸上仍装作是若无其事。
一阵在肋下搅动片刻,燕良又觉一阵撕裂般疼痛,似乎银针从自己右肋扯下了一块肉来,不禁侧头望向自己右肋。
燕良转过头,就见鬼兰手中银针蛇一般绕在一根金针之上,鲜血自针尖缓缓滴落。再看那渺阳针,比刺入时已粗出一圈,整根针外裹着一层淡红色的血肉,原本纯金色的针也变为金红色。金红色的渺阳针与淡红色血肉看来如同浑然一体。
见这渺阳针竟然与自己血肉连在了一起,燕良纵然心性坚韧,也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来的不算太晚。
鬼兰又如法炮制,将燕良体内的其余十六根渺阳针尽数取出。等鬼兰将最后一根渺阳针取出后,燕良已经几乎因失血和剧痛昏厥过去。
看了一眼瘫在床上的燕良,鬼兰黛眉微皱,迟疑片刻后吩咐那名小婢女取来一丸药给燕良喂下。待燕良服过药后,将辛微叫进石洞。
辛微进洞来,扫了面如白纸的燕良一眼,脸上尽是不悦之色。转身走出洞去,片刻后纯元低头走进洞来,将已经昏睡过去的燕良背在背上,走出谷去。
待燕良一行走远,鬼兰右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长的细长小瓶,又取过一个黑色石碗,瓶口微倾,将瓶中微热的鲜红液体倒进碗中。
竟然是小半碗鲜血。
鬼兰低头看了一眼石床上燕良取针时所留鲜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可惜,吩咐小侍女从洞中取来一个木匣,将匣中一个老鼠般大小的黝黑小兽放到石床上,看着小兽贪婪的将床上鲜血细细舔净。
竟是一只长相狰狞的蝙蝠。
收好饱舔燕良精血的蝙蝠,鬼兰又取出一个铁盒,将十七枚渺阳针放入盒中仔细收好。最后又将两个黝黑石碗中鲜血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硕大玉坛后封住坛口。
放好玉坛,鬼兰缓步走到洞外,望向谷口,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待燕良悠悠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燕良只觉胸口烦恶无比,脑中昏昏沉沉,知道自己失血过多,一时间难以恢复。燕良见自己躺在一个树枝架成的担架之上,纯元和纯溟二人抬着担架,跟在辛微身后施展轻功疾奔。
燕良只觉辛微一行人步态匆忙,感觉事情有异,低声问道:“纯元,出什么事了?”
纯元听到燕良说话,低头看了燕良一眼,却并未答话。
燕良正觉奇怪,忽听到不远处一阵犬吠声响起。
听到这声犬吠,燕良只觉担架一晃,几乎把自己摔了下来。再看纯元二人面色惨白,就连辛微的脸色都骤然变得极是难看。
燕良躺在担架上,听着身后犬吠声越来越近,心中也警惕起来。
听着犬吠越来越近,辛微眉头紧皱,挥动袍袖击在身旁一棵大树上,袍袖银光一闪,大树被拂中处木屑翻飞,咔咔响着倒在地上。
辛微双袖连出,一气斩断十余棵大树,将身后的林间空隙死死封住。只是辛微走在最前,伐倒的大树砸下来,几乎将燕良四人堵在后面。纯元纯溟二人连忙躲避砸下的大树,几乎将燕良掀到地上。
五人翻过一座峰头,沿山间一条山溪向山下疾奔。此时纯元二人已经支持不住,都是汗如雨下,纵然苦苦支撑,步子也明显慢了下来。此时巨物在林间穿行的沙沙声又从远处传来。
纯溟忽然停下脚步,瞪着双眼望向也停下了脚步的如舍,颤声道:“师父!把……师叔祖……扔下吧……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奔在最前面的辛微,也停下了步子,听到纯溟的话,刀刃一般雪白的眉毛一下挑起。
纯溟如同抓住一丝希望一般急切道:“在这扔下师叔祖!说不定那怪物吃了师叔祖以后,就不再追赶我们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头一人多高,长近一丈半的黝黑巨犬从十余丈外的树林中钻出,见到众人后,喉中低声嘶叫一声,直冲过来。
燕良见到这巨犬后也是大惊,顿时明白了纯溟为何会恐惧成如此模样。无奈自己浑身无力,连从担架上爬起都很是困难,更无论说避开这条比水牛还大的巨犬。
辛微听完纯溟所说的话后,缓步走到近前,刚要开口,巨犬就已从林中冲出。
辛微扫了面前四人一眼,忽然伸手捏住纯溟肩头,“嘎巴”一声脆响,竟将纯溟肩头捏碎,随即提起纯溟,向冲来的巨犬掷去。
纯溟在空中发出一声悲伤至极的哭叫,划出一道弧线,坠到巨犬嘴前。
巨犬闪电般张开血盆大口,将纯溟衔在口中,随即头一甩,将纯溟抛起,在空中将纯溟咬在口中。
巨犬这一口正咬在纯溟腰胯处,将纯溟仰面横衔在口中。
纯溟惨叫连连,左手死死撑住巨犬一根上牙,上身微微屈起,似乎想要将巨犬上颚撑开。
不料巨犬咬住纯溟后,竟然咬着纯溟疯狂甩动头颅,似乎想将纯溟扯开。一时间巨犬口中滴落鲜血被甩的到处都是。
纯元见状,大叫一声,刚要上前相救,辛微鬼魅般闪到纯元面前将纯元一把推回,指着燕良厉声喝道:“你背他!走!”
纯溟此时被巨犬用前爪按到地上,紧紧缩为一团,任由巨犬连连撕咬,却已经不再挣扎反抗,只是双手护头,倒在地上竭力哭叫。
“师兄!……救我!……师父!……救我!”
燕良纵然已见了不少生死,此时见到纯溟在巨犬口中的惨状,听着巨犬啃咬纯溟骨头的咯咯声响,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忽然辛微将自己一把提起,扔在坐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纯元背上。
纯元浑身一震,强行转过头,看了辛微一眼。
辛微见纯元仍是不动,又喝道:“走!不然也喂狗!”
纯元颤抖着站起身来,死死掐住燕良双腿,大吼一声,向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