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本就已经住满了形形**的江湖人物,等到那日更是人头攒动,来往络绎不绝。
大厅里、院落内都摆满了酒席,客人们几乎都已入座,但视线却落在正中一张圆桌上。
这圆桌上坐的都是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大部分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除了三位年轻人,但他们却似乎比任何人都惹眼,一袭桃衫的慕容轩、一身青灰的祁洛,外加一白衣银面的人。
大家窃窃私语了许久也未能肯定他是谁,慕容轩与祁洛早早在江湖中行走,认识他们的人自然不计其数,唯我初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们见面,所以不识我者众多。
慕容尚瞧出了大家的疑惑,哈哈一笑道:“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红叶堡少堡主叶痕。”
我站起身淡淡抱抱拳,并不言语,然后重又落座,庭院里却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待议论声稍低后,慕容尚起身朗言道:“来来来,大家举杯,正像痕儿所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请大家今日尽兴,不要跟老夫客气。”说完,先一饮而尽。
慕容尚初闻此诗,可能是极喜爱,居然信手拈来一用,却未察觉祁洛在听到这两句诗时浑身一震,双眸立时射出锐利的光芒直逼我而来。
感受到他的异样,我表面似无动于衷,仍自故饮着酒,心中其实早已七上八下。祁洛为何会这种反应,难道我露出破绽了,不会呀,我仍如平时般装扮,脸遮得很好,这一年个子也长高了些,声音变了,这次来慕容府也与他接触甚少,怎会有问题,那他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一场酒席就在祁洛那样的目光下进行着,我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酒尽人散,已是傍晚时分。此时着急离开,反更惹人怀疑,于是我决定住一夜,第二日一早再辞别回红叶堡。
是夜,我怎么也睡不着,披上衣走到院内坐下,空气中暗暗浮动着花香,暗蓝的天空上群星闪烁,这四季如春的氛围竟让我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就在这儿停滞了,我仍是那个与同学相处融洽的女孩,仍是那个颇令父母骄傲放心的女儿,仍是那个淡定从容的女子。
一个身影跃入院中,看了我一眼后又掠上了墙头,却并不走,只静静地看着我。
暗叹口气,我站起身,跟着来人飞掠了出去。
桃花林中,花香扑鼻,落英缤纷,衬得一青一白两条俊挺身影如梦如幻。
我方一站定,青色人影,祁洛就冷冷的问道:“那首诗是你作的?”
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我却还是淡淡的答道:“不错。”
谁知我话音刚落,他就忽的欺身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认识梦儿?”言语间已隐有激动之意。
梦儿,有多久未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得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本叫云梦儿,心绪起伏不平间,我已面不改色的说道:“什么梦儿?我不认识。”说完,甩手,想离他远些以策安全。
他却抓得更紧,继续追问着:“那你怎么会懂她的诗?”
“什么她的诗?”
“你休想骗我,我去找过慕容老爷子看过你的诗了,其中有几句与梦儿写的一模一样。”
“大家作诗,偶有两句相同,有什么好奇怪的。”心中已隐隐明白,定是我在山庄练笔时信手写了几句,想不到今日却成了我的破绽之处。
“可这雷同的地方似乎太多了吧。”
“那我可不知道。”
祁洛越说声音越冷,我却不管不顾,只是极力狡辩着,毫无说服力的言词将他的耐性逼至极限,瞳孔一缩,他手下猛一用力,我的胳膊立时就感到了巨烈的疼痛:“快说,你与梦儿到底有什么关系?”
怎么又用这招,我暗暗一叹,手下却急如闪电的出招了,将他逼退后,我才冷声道:“什么关系?你希望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一问,祁洛反到愣住了,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只是今日筵席上闻听得那熟悉的诗句有些激动,想向眼前这人打探清楚,却根本不知要问什么,问清楚了又有什么意义,梦儿已死,再问也不可能让她重新活过来。
想到这,祁洛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站在那,浑身透出了一股极致的哀伤,我几乎忍不住就要上前去安慰他,咬咬牙,强迫自己转身向林外走去,天空这时竟飘起了细雨,密密的打在人的脸上、身上,柔柔的,却最易牵扯出人心底最深最痛的那份愁情。
将走出桃林时,我终是不忍,淡淡吐了一句安慰之语:“人生如梦亦如幻,缘生缘灭还自在。”
祁洛没有动,细雨中那抹青灰色与满地的残花晕染出了一夜的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