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在沙发上窝了一晚没合眼。
他表情木然地看着窗外的天从漆黑到墨蓝再到深蓝接着湖蓝。抬手揉揉发胀的眼眶,拾起桌上那醒目的烫金邀请函,站起身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光又扫视了几遍。随即将它甩回桌上,踉跄跌坐进沙发里。他看了无数遍了。仍然无法改变事实。
白纸黑字。
铁板钉钉。
她,
要结婚了。
一帧帧回忆闪过,就像老式电视里黑白灰的图像。他想要抓住它们,可是它们却灵巧地从他指尖溜走,消融在满是水分子的空气里。他恍惚中举起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没有焦距,茫然无措地看着一切。
灰蒙蒙的云层裂开一道道缝,透出刺眼的白光,像利剑,硬生生扎在他心上。
他曾觉得那些日子都在梦中。不曾有过。
那校园,那梅香,那冗长的走廊,那路灯的暖光。那些人,那些事,那过去的时光,那苍茫的守望。
可当他看见那静静躺在桌上的邀请函,心的钝痛,眼的酸涩,都证明了。
它们存在过。
存在。
过。
2.
冬天的清晨格外湿冷,空气中弥漫着晨雾。万物都变得绰约,变的朦胧。若隐若现,在袅袅白雾中。
冰凉的钢筋水泥砌成一幢幢冰凉的高楼,不带感情,刺向天穹。在雾的遮掩下,看不到塔顶,似乎向天无尽延伸,蔓延出无边的神秘与冷冷的无情。
它们勾勒出的天际线上,太阳露出半边。天空此时是一种暗蓝,就像清澈的天蓝底布上覆盖了一层灰白的膜。它有一种沉重,像是就在头顶,随时会坠落。还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无形的压力。
时间流淌在城市上空,缓慢地,渐渐凝结成无形的河流。
阳光透过玻璃,无精打采地压在那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脸上身上。他合着眼,脸上是疲惫与茫然,手里攥着一张邀请函。
阳光不停流动。
晨雾渐散,不时有人夹着公文包或踩着高跟鞋从公寓楼中走出。偶尔也会有背着书包的孩子。
城市开始喧嚣。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车水马龙,看人群熙攘。
时间如灰尘般积淀。
一片繁华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