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知道陈峙重生成瞿享的有两个,一个是阎王,一个是我自己。重生的过程并不好玩,阎王先把我的三魂七魄打散,放入滚烫的药水里煮三个小时,再一点一点拼接到瞿享的肉身上。好在我是一个灵魂,对挨打、煮炙没有痛感,眼看着自己被乌七八扭地捣拾,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阎王说,我这次重生有两个禁忌,一个是避免被人认出破绽,另一个是不可做有损阴德的事。他没说犯了禁忌会有什么后果,但我都死了一回,怎么敢不遵从阴间头儿说的话。
图萌虽然长得人畜无害,一进我家就给我带来那么大的惊吓。我拿着这张白纸,坐立难安,终于鼓足勇气冲到她房间里。
没有人。
床上,阳台,洗手间都没有人,就连皮箱也不见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凭空消失了,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敢相信吧。
我甚至怀疑刚才有没有人进来过。
我疲惫地坐在大床上,天鹅绒的被子散发出一股少女的清香。手中写着“到瞿享家找陈峙哥哥”的白纸还在,提醒我这一切不是幻觉。
我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得出一个推论:图萌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从她口袋里掉出的纸,才消失不见的。
那么,她究竟是谁?我靠在床头,冥思苦想了很久。如果我再细心一点,或许就能看到被子里有只小仓鼠畏畏缩缩地盯着我。只不过当时我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第二天,我开着保时捷去了学校,赶着上第一节课。路上堵车,还是迟到了。我懊恼不已,明明公寓离学校也不远,步行还快些,我却偏偏要开车。“陈峙啊陈峙,你穷了十多年,现在有台车就这么没出息吗?”
上课铃响过,我才从后门溜进教室,任课老师里最凶的那个站在讲台上,面带愠色地盯着我。
大学没有固定座位,前两排一般都是空着的,而三四五六排都坐满了人,我只好一人坐在第七排。
“坐最后一排的那个,瞿享,坐到第一排来!”老师凶巴巴地指着他正前方的位置。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大气也不敢出。我提起书包,讷讷地往前走。
“老师!太靠前了看不了幻灯片!”坐在第三排正对着老师位置上的阮阳突然说。
“哦,那瞿享你就坐到阮阳前面去。”
“哈哈……”我听到几个同学的笑声,他们是瞿享以前的小弟,知道瞿享疯狂追求过阮阳。我重生后就疏远了他们,但他们仍捧我巴结我,想继续做我的跟班。
我听话地坐到阮阳前面。一节课,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盯着我,偶尔回头看,阮阳却都盯着老师的幻灯片。
上午的课上完了,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我把书包放在教室里,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瞿享的两个小弟和阮阳,围在我的座位旁。
我走上前去,看见书包被拎到了桌子上,其中一个叫雷霆的,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养起了宠物啊!”
“乱讲什么。”我抓起课本,往书包里一塞。
“吱吱——”一只金黄色的毛茸茸的怪物从我书包里钻了出来。
“诶,老鼠?”
“……”阮阳说:”瞿享,这是仓鼠。”
“哦。”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它享受地闭上了眼。
阮阳笑道:“它竟然不怕你!刚才它从书包里钻出了个头,我们一围上去,它就吓得缩回去了。”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只小狗,说:“可能是我对小动物有天生的亲和力吧。”
“是呀!”另一个叫王岩的应和道:“嫂子,干脆给我大哥取个山头号,叫‘萌物杀手’吧。”
我说:“慢着,谁是你大哥了,哪里来的嫂子,不要乱叫哦!”阮阳不说话,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大哥!”雷霆和王岩拉着我的衣袖,露出受伤的神情。
呸!我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当我还是陈峙的时候,总是被瞿享和他的小弟打,这两人是打得最狠的一个。现在他们竟能露出这幅可怜相来要挟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答应过阎王,不做损阴德的事,所以也不跟他们计较。不过他们要是再不识趣,别怪我的报复。
“放开!”我盯着他们,慢慢地,他们松开了手。
我扬起嘴角,背上书包,兜起小仓鼠往教室外走去。我知道不跟阮阳告别没礼貌,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走到教学楼下,阮阳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瞿享,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回过头,阮阳的小脸憋得通红,身体有些站不稳。正常人下五楼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症状,我想,阮阳是不是身体不好,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也弄不懂自己,昨天对她还充满怨念,现在却只剩下了担忧和爱怜。瞿享的人性虽恶,对我也极尽狠毒,对阮阳却是真的好。如果,阮阳发现自己离不开瞿享了,我又怎么能怪她。
我伸出手去扶阮阳,阮阳摇了摇头,说:“瞿享,对不起,昨天下午我说你变了,不再单纯了。你能让我收回这句话吗?”
“啊,没事儿。”
“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回家愧疚了一个晚上。”
“你是女生,不用那么放在心上。”我说:“不过,你怎么会觉得我以前单纯呢?”
“你以前总是一根筋地对我好。可是瞿享,你为什么要砸死陈峙?”
我吃惊地望着阮阳,她是我变成瞿享后,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陈峙的同学。她还记得陈峙啊……
“我一直不答应你,是因为我喜欢陈峙。”
“老师和警方将消息封锁了,不准同学议论。我心里好苦闷,无人诉说……”
“他还那么年轻啊,他以前努力读书,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梦想。”
“后来他不读书了,整天打游戏,我好心疼,一直都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对不起,瞿享,我喜欢他。”
阮阳离开了很久,她说的话仍然在我耳边萦绕不断。我真的好傻,好傻。我喜欢过阮阳,日日幻想她在一起。当我不再读书了,以为和她没有希望了,便把她注视我的目光也忽略了。那次我抱着小狗,走在学校后街的小道上,阮阳一看见我,兴奋得直接跑了过来。我以为她是看到了救星,谁知道,那是她对我的爱……
如果告诉她,我不是瞿享而是陈峙,会有什么后果?我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手头的仓鼠猛烈地挣扎起来,它爬到我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