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蓦然见到绿洲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就好像在艰苦的跋涉中遇见了停歇的驿站,甚至说是重生的希望。
我揉着自己的脚踝和腿,脚踝上的皮已经脱落,血水已经止住,但天晓得我当时有多么地痛苦,但我却决不愿让他们看到,我简单地用裤脚擦掉血水后,装作舒适揉腿的样子。
还好,他们都没有发觉!
天色已晚,沙漠的温度慢慢冷却,绿洲边沿的沙子释放出的余热迎着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我看见鸢脸上被沙漠太阳晕染出来的红色,而南正在湖水的浮萍上够着身子舀水,他把舀好的水用一种漏斗状的植物装好,满满的两个大漏斗,他费力地提着,跑到我们面前。
“给!”他第一个跑到我面前,暑气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痕迹。尽管他已经在水中舒舒服服地浸泡过了。
在把水递给鸢后他显然觉得还不解暑,又跑到了湖水中,夕阳把南的影子拉得很长,湖边的植物美不胜收,形态各异,颜色丰富,它们的影子都重叠在了一起,如同一幅铺展在水中的斑斓油画。
接过大漏斗的水后我咕噜噜地直灌,湖水中有淡淡的香味,我能够闻得出来,况且,我从未喝过如此清甜的水,舒畅的感觉在五脏六腑间流淌,如同花香沁透心脾。
带着这种舒畅的感觉,我抬起头,连绵起伏的沙漠弧线上,太阳一点一点地坠落,夜晚正一步步地来了,我发现了鸢和我一样也在盯着远处的余晖,那样的光芒总能让人思潮起伏,颇为壮阔,好像心在这样的光辉下缩得无限的小,小到足够卑微和安静。
不知为什么,当我望向她时,我会觉得她那么远,而当我和她一同望着眼前壮阔的情景时,我会觉得她离我很近。
为了避免这种胡思乱想,我也跳入了湖里面,但我绝不是想不开,看到南在水中无比欢快的样子,我相信你也会忍不住心动的。
我在一瞬间沉到清澈的湖水中,幽凉的沙漠湖水不知来自何处,但却足以让人忘却一切,我心甘情愿,在这片湖水中慢慢沉下去,直到我浮出的时候,我要被所有的烦恼和疑惑不解留在水下,交给水去沉淀。
浮出水面后,我在水面的油画中和南打起了水仗,这是人的天性,在这种美丽面前,我们宁愿返璞归真,然后变得小孩子气点。
我好像一直都把自己过得太累了,累到无力去思考什么是纯粹点的快乐。
南捡起湖边的一块稀泥,朝瓷器女孩扔去,她漏斗中的水喝得很慢,盯着湖水远处在愣愣地发呆,所以毫无防备地被南偷袭成功了,她的两只眼睛顿时黑乎乎一片,我们望着这样的大熊猫也笑得很猖狂了。
“你竟然偷袭我!”瓷器女孩奋力地将漏斗中的水泼过来,当然,为了和我们近距离作战,她也不得不冲到湖水中。
我们三人很小,在湖水中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但泛起的涟漪足够说明我们的欢快,我们欢快地把油画破坏得不成样子,我们欢快地击水,直到对方睁不开眼睛,然后一坨稀泥扔过去,而直到稀泥让视线浑浊一片,我们才互相求饶,直到夕阳全部落下,我们的笑声仍在湖中央回荡。
我希望这样的笑声能够飘荡到世界的尽头,而那个尽头有一块回音壁,他能够将多年以后把这样的笑声再送回到我的耳旁。
“我们快搭建帐篷吧!”
余热全部褪去,沙漠温度降得很快,瓷器女孩建议我们立即生火搭建帐篷,否则湿漉漉的我们有可能会被冻死。
“我们去那儿!”南指着一片草丛后的树林说道,树林在湖的拐角点,我们三步做两步地跑到那儿。
帐篷很快就搭建完毕了,南找来了柔软的干草和一种舒服的床垫,这种床垫是淡绿色的叶子,紫色的叶梗上分泌出浓郁的香味。鸢将帐篷做成了两个,相对着,中间空着的位置可以放上一堆篝火,她手脚很快,帐篷的框架搭建好后我把捡来的大叶子和草递给了她,我来来回回了跑了很多趟,但却很卖力。
目前的问题是我们得去找到生火的东西,瓷器女孩要求双管齐下,她将尝试钻木取火,而我和南则要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生火的材料,据说沙漠中有一种能神奇的动物,这种动物尾巴喷出的液体能点燃一切,但南说这样的动物根本不可能被我们遇到,就算遇到我们也只能远远地避开,因为这种动物喷射的液体会烧掉人的皮肤,我们兴许还来不及靠近就化成了灰烬,尽管他劝我打消念头,可我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遇到这种神奇动物,然后诱使它喷火,我们举着火把,欣欣然撤退的样子。
真是喜欢幻想的新新人类!
晚上的沙漠出来觅食的生物不计其数,南和我都清楚这点,而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小,那些被捕食的昆虫反而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无处不在,我们尽量避开草丛,空旷点的地方昆虫会少点,至少我们俩都是这么认为的。
“南,你看!”
我看到一丝红色的光亮,想着我们真是太幸运了,这么快就能取到火。
南和我悄悄地靠近红光,惊讶地发现了那种喷火的神奇动物,他身躯比我们肯定要大,只见它屁股扬得老高,而触角在不停地抖动,他的眼睛长在头顶,而且他还有一对翅膀。
“等一会!”南扯住了我,我想绕到火堆背后迅速把火取回了事,这样的画面,刚才不就已经在我这个新新人类的脑海中上演过吗!
但南的慎重确实不是多余,那只虫子的背后有另外一只挥舞着屠刀的沙漠螳螂,这只螳螂远比我想象中的大,土灰色的外壳,放着寒光的眼睛,他巧妙地躲开了喷射的火星,脚底像踩着弹簧,蹦到那只能喷火的虫子面前,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喷火的虫能翅膀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被砍掉了尾部,看得我都心惊胆战。
沙漠螳螂的刀极为锋利,瞬间就将猎物的尸体大卸八块,他将每一块肉串起来,放在火光上细细地烤着,我看他还挺会吃东西的,不停地在肉上撒一种粉末,淡淡的肉香弄得我们俩嘴馋得要命,可又不敢动一步,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我们跑出去那不是送死吗!
但我们着急呀,那片火光越来越小,等他的美味烤好吃完,我们的等待就统统白费了。
“辰,南,你们在哪儿?”
瓷器女孩的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的天!本来吃得津津有味的沙漠螳螂听到声音,立即警觉起来,他咬下了最后一块肉,火光也全部熄灭了,他速度飞快地往瓷器女孩那边跑去。
这下可好,光看人家吃肉不说,没取到火也不说,还得在饥饿与寒冷中和这样的家伙顽强地战斗,南第一个冲了上去,我紧随其后,混蛋,是不是没吃饱,有把刀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吧,等会我照样把你这只大螳螂烤着吃。
“小姑娘,这么晚了,在找谁呢?”
瓷器女孩见对方凶光毕露,她摆出了作战的姿态,手里擎着的,竟是火把,天哪,她竟然钻木取火成功了!
“在找你的尸体!”
南这句话简直帅到掉渣,他捡起木棍,从螳螂身后飞出,一木棍,狠狠地朝对方的脑袋砸去,可这只螳螂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反应极快,大刀一下子挡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南怒吼一声,多使出了一把力,刀降低几分,趁着此时,我从背后用一根尖尖的木棍插入他的背脊,可我怎么知道这家伙皮这么厚实,硬是把木棍折断了,沙漠螳螂的翅膀一振,我被一下子抛到天上。
此时的瓷器女孩也挺身而出,迎战强敌,但螳螂的刀不止一把,它原本挥向南的寒刀呼呼地朝鸢使去,我在空中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手持半截木棍,踩着一棵树枝,树枝的弹性送了我一把,我从天而落,半截木棍往那只螳螂的眼睛插去。
就这么一下,我们幸运地拥有了晚餐!
沙漠螳螂倒下了,我们三人像刚打赢一场世界大战,南卸下了螳螂手中的两把刀,他递给我一把,像是为了表扬我的勇敢,想起刚才的一幕,我们仍然心有余悸,三人拼命地打法完全不符合常规,这只螳螂是不是因为吃得太饱,把自己撑得不知道怎么出招了,不管怎么样,当我们三人气喘吁吁地坐着时,沙漠的寒冷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南,你刚才那句在找你的尸体说得太酷了,我的大英雄,等一下你负责把这个尸体拖回去!”
我打趣地说道,而南也被我逗乐了。
“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就把最有营养的大腿砍下来吧!我和你吃大腿,鸢就负责吃螳螂屁股!”
瓷器女孩白了南一眼,挑眉说道
“我现在只想踹你的屁股,不说了,快点回去吧,再晚点,好不容易钻出来的火就没了!”
“鸢,你的手没事吧!”我看到了鸢手上的血泡,我知道钻木取火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事,借你的刀用一下!”
瓷器女孩拿过我的刀,颇有女侠风范地砍下了这只大螳螂的精华部分,除了螳螂的脑袋和尾部,我们将这个食物都搬走了,鸢是个会考虑明天的人,她说就算今晚吃不完,带着路上吃也是好的。
这样的笨重家伙,我们虽扛得吃力,但为了我们九死一生的合力战斗,为了我们的明天,就暂且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