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乾元殿的常客,她也不多话、只是很安静地站在楚鉴澈身边,卷着袖管、帮他小心翼翼地磨着墨。
“朕以为你会问问朕,南宫家和董家的那件官司。”楚鉴澈合上了一本弹劾南宫延柏的折子,那天董侍郎绑着董家邦去南宫家负荆请罪,而南宫延柏却闭门不见,董侍郎在门口生生等了一夜,这言官就觉得南宫家仗势欺人。
云桑抬头看了一眼看似在闭目养神的楚鉴澈,撇了撇嘴道,“臣妾虽然愚钝,但是这一点臣妾还是明白的,后宫不能干政。”虽然南宫云源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哥哥,但是云桑对于这个自小就心思不正的哥哥从来没有好感,所以他的死在云桑心里并没有掀起任何涟漪。而且有云卿的求情在前面,自己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楚鉴澈勾了勾唇角,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冷血还是聪明,不过无论是什么,她都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最近你去过惠慈宫吗?”
“太后娘娘潜心礼佛,臣妾自然不能经常去打扰。”云桑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孝成太子遗孤的存在了,面对这样一个威胁他皇位的存在,他铁定是要彻底解决的。
楚鉴澈翻出了几本奏折,拿出来放在了云桑的面前,对着云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这几本都是弹劾你南宫家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云桑摇了摇头,“臣妾可不敢看,再说给臣妾看了也没有用,臣妾又不能让他们收回这些奏折。”御史的作用就是监察百官,他们不时不时地指出一些问题,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南宫家树大招风,被弹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也都要计较,那可实在是忙不过来。
“朕一直以来都觉得太尉甚是会审时度势,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希望这一次太尉也能叫朕不要失望。”楚鉴澈抬头看着云桑,满脸的真诚,真是叫人佩服这个冷血帝王的演技。
“父亲为臣,自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云桑低眉敛目,藏起了眼底的嘲讽,君已磨刀霍霍,臣怎能引颈就戮呢?
楚鉴澈看着云桑放下手中的墨条,净里净手,拿起一边的茶杯,欠了欠身子,出去为他重新添置茶水。云桑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善心悦目,纵使是楚鉴澈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南宫家教养的女儿确实出众。
“若有一天朕被赶下了皇位,云桑你觉得你是何处境?”楚鉴澈接过云桑递过来的茶盏,一下一下、看起来极认真地刮着茶沫。
云桑浅笑,并不去反驳他的假设,因为在云桑看来,他的假设早晚有一天会成真,“如果有那么一天,皇上让我死,我便死,皇上让我活,我便活。”
……
陆少陵听闻京中之事,便匆匆拜别了恩师江南名儒谢玄,连夜赶去了京城。陆少陵是陇西陆氏的嫡幼子,少有才名,拜师江南,年方弱冠,便在江南文坛举重若轻,俨然有江南文首之姿。这等声望,放眼北地,只有裴勉之可稍稍与之一较高下,只是裴勉之纵使文采风流、惊才绝艳,因其庶出的身份,在不少老夫子眼中,尚不堪与陆少陵论短长。
陆少陵一进京,先回了陆家在京中的宅邸,招呼了老管家来细细询问了发生的事,知晓了事情与他所知的无差,尚有挽回的余地,便赶紧命人伺候他洗漱了一番进宫觐见他的皇帝姐夫。
云桑刚刚走出乾元殿,便瞧见了早就有所耳闻的陆少陵,停下了脚步、略略低首站立在一旁,等着这位小国舅给自己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