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下人的示意很快停止,伺候多年,自然很懂主子的脾性,看来短时间内,主子没打算下马车,不过主子到底在里面干什么,虽然引人遐想却由不得他们多猜,他们自觉的离开马车附近的范围,以保证里面的声响不会让自己听到。
咦,为什么会觉得会有声响呢?
有些下人很想暧昧的笑一笑,但是他们不敢。
马车里,司空棂平淡的声音终于继续低沉的响起,“只是无论前朝还是当今,民风始终没有改变,女子不能随意在外抛头露面。这几****忙于春闱,鲜少有时间陪你,才同意让你离开王府出来走走……是不是谁邀你,你都会应?”
没想到司空棂最后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他在为这个而生气?
他,不愿意她和其他男子有过多的往来?
浮梦的心绪有点波动。
她一直知道自己对司空棂有感情,却不知道是何种感情,只以为他对她来说有一点特别,开始是因为那张和灵尊极致相同的面容,后来是因为他能在她是胥诗如的时候认出她是元婉仪,她有一点触动。
而她一直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只是他觉得亏欠元婉仪,所以他愿意带她离开胥府,他愿意在她这个非人非鬼的状态下给予她一个庇护所,不让外人知道她的秘密。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这样……
难道不是吗?
或许他只是在意他的‘侍妾’在外和别的男子吃喝玩乐,让他丢了脸面?
浮梦赶紧试探着认错,“我错了,不管如何,名分上我是你的侍妾,今日之事是我有欠考虑。”
嘴上这么说,浮梦在心中却忍不住回味起方才食一品的美味,那是真正的佳肴啊,真想再吃几顿。
“元婉仪!”在没人的地方,司空棂毫不遮拦自己的怒火,他抓起浮梦冰冷的右手腕,“名分上你是我的侍妾?只是名分上?也对,你现在和模样,我是没有能耐让你真的成为我的侍妾,可是我对你如何,你真的看不见吗?”
“你……”浮梦一下子惘然,司空棂对她,不是亏欠不是交易,是真的情动?
浮梦是幽魂,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抹女幽魂,她也曾是一个女子,只是她没有了记忆,她不知道她是几岁死去的,她有没有过夫君,又或者有没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在春风荡漾春光无限的时刻互相暗生情愫。
没有了那些记忆,纵使她成了鬼魂也失去了再次体会那么些美好的权利。
无法转世的她,签下契约执行逐梦令,每一次替枉死的人继续活着,只是那些人从来都注定短命,也有过和夫君相亲相爱的宿主,她附身后只要简单的装病,便可以躲过肉体相交时被发现身体冰冷的可能。
她看到了人间夫妻间的和睦恩爱,可是当她的宿主到了真正该死亡的时刻,再回首看那些男人,新娶,纳妾,那些男人没有哪个会沉浸在爱人死亡的痛苦中。就算曾经痛苦过,也只是短暂的。
爱,是什么?
凡尘中,真的有爱?
真的有那,至死不渝的爱?
有,浮梦坚信一定有,并且待她轮回转世后,一定能找到那个她的一生一世一对人,如果那人和司空棂一样,还没有皇子身份的束缚那便太好了。
只是……那是她转世以后,她现在只是个鬼魂,就算宿在人的身体里,她依旧不是人。
身为鬼魂的她会动情吗?
会。
可身为鬼魂的她能动情吗?
不能!
浮梦低下头,“元婉仪的身份都那么刻意,你怎么可能……你对我只是有那么一点愧疚而已,所以现在,不知我能用胥诗如的身体在这尘世待多久的情况下,你只是为了弥补当初的愧疚,才给我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话说与司空棂,更是说与她自己。
司空棂看她慢慢低下的头,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心中滋生,那种痛失感萦绕心头,就像当初亲眼看着元婉仪掉落河中一样。
“婉仪,不是这样的。从你进宫被封为端义公主那一天,从你温淑谦恭的出现在殿前,在你知道自己要去和亲都面不改色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你的不同。也许你一直以为,甚至我自己都认为,只是因为你身上有我被盗的玉佩,我才把你带回府中,其实……心动也许就从那一刻开始。”
“轰隆——”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刚才还阳光晴好,瞬间阴暗笼罩大地,而马车内就更暗了几分。
这样阴森的压迫感,浮梦一惊,警惕的环顾马车内的四周,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有什么事不能让灵尊知道,可现在她有了,她不能让灵尊知道司空棂知道了她不是胥诗如,更不能让灵尊知道她心中正在暗暗滋生蔓延的情愫。
浮梦突兀的变化让司空棂也有了些许紧张,他知道她似乎一直在惧怕着什么,只是她所惧怕的东西不为他所知。
“婉仪……”他试着轻轻呼喊她,抓着她手腕的手也软了下来。
浮梦回过神来,她复杂的看向司空棂,若自己对他有情,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便不希望他被她拖累,“司空棂,我已经是一个死人,能用胥诗如的身体活多久也是未知数,我与你注定没有可能……其实,在我是元婉仪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不是吗?”
“无论你是活人还是死人,至少现在能跑能跳能说话,你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的生命里,不管你能活多久,至少你现在还在,不是吗?我会访遍天下名医,让你能够好好活着,就算无力回天,至少我们可以珍惜每一刻在一起的时光,不是吗?”
浮梦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司空棂也不说话。
沉默许久,浮梦才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胥诗如与霍辛是旧识,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听浮梦说话,司空棂抬起头眼中闪光一丝光芒,听完浮梦的话后,那光芒又黯淡了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她还是把自己当作那个与他做交易的元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