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月亮下班儿，太阳上班儿！好像今天太阳很高兴的样子，挺老早就接班儿了。
就要过门儿的卫平的媳妇儿李凤芝晾着被褥。卫平在收拾着卫姥姥住过的现在是卫姥爷和卫新住的屋子。
李凤芝问着卫平“他那天回去呀？”
卫平提着簸箕儿道“按说应该回去了，派出所也没来人儿找！咱也没法儿催呀！”
“你让你爸问问他或者问问那个张二妈！”
“这怎么好问呢！忍几天，就算他不回派出所，也得回老家呀！”
卫平见李凤芝脸上反感的样子，低声说“运动又来了！你没看桂玲都弄进去了嘛！他呀！也快了！”
李凤芝不言语了。
正在和卫姥爷下棋的贵德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卫平的话。他没多加考虑的走了一步棋。
卫姥爷道“将！这回你又输了！”卫姥爷笑着。
贵德道“我有点儿走神儿了！”
卫平对贵德说“下棋可不能走神儿呀！”
史大舅端着装满衣服的盆儿从屋里出来，笑呵呵的“哟！这铁丝儿都满了！我还想着洗衣服呢！”
卫平乐着“您呐！别在这儿凑热闹了！去别处洗吧！”
史大舅手指了一下卫平，笑的更大了。
桂玲从外面进来，和史大舅打了个照面儿。
“哟！三丫头回来了！”史大舅的脸就没停止过笑。
“回来了！没事了！”桂玲回答着，他看看院子里的卫平两口子，看看自己的家，捋了一下头发，“折腾我好几天！”
卫平两口子看着桂玲。卫平道“桂玲要不要洗衣服呀？”
桂玲看看院儿里的铁丝儿已经晾满了，就说“没地儿了，先不洗了！”
史大舅说“得把身上的衣服洗了，换了！”
李凤芝说“没事儿，能腾点儿地儿！”
“行！”
贵德一推棋盘“算我输了！”从卫姥爷的屋里出来。冲着桂玲喊着“三姐！你可回来了！”
桂玲拉着贵德进了屋。
“爸和妈呢？还有大姐呢？”
“去派出所了！还说去你们学校呢！”
“我们学校休息，又没人！”
“不是体校招生吗？”
“没戏了！彻底没戏了！”
“三姐，你这是为什么呀？怎么会这样儿呢！”
“你不懂！我自找的！”
桂玲进了里屋换衣服。走出来说“中午吃什么呀？”
“不知道！”贵德闷闷不乐的。
桂玲劝着贵德“行了！待会儿妈他们回来你可别这样儿了！我想好了，我的命就是插队去！其他的我也不行了。没用！”
贵德冲桂玲说“那你告诉我，这次是因为什么呀？”
“因为，”桂玲有些结巴，她不知道怎么和贵德解释她和松哥的事儿，她害怕贵德多嘴再给捅漏了。“因为我和二秃子他们认识，他们偷人家工地上的木头给逮着了。”
“把你给抵了？”
桂玲点了一下头。“嗯”！
“真缺德！谁呀？”
“是谁你就别打听了，知道了是个心病，再说你也管不了用！”
桂玲说着话儿，把衣服放到洗衣服盆儿里，对贵德还说着“你帮我把衣服泡上，我和面，中午吃面条儿吧！”
“这刚几点呀！洗完衣服再活也来得及！”
桂玲看看闹钟，“刚九点还不到啊！那我先洗衣服。哎，你从茶盘儿里拿点钱买点儿酱回来，炸酱！”
“出行的饺子，接风的面，给你接风！”贵德从盘儿里拿了点儿钱跑出了屋子。
340、
贵德跑出胡同儿，小曼和二丫正跳着皮筋儿。
小曼道“我看见玲姐回来了！你妈没打她吧？”
“我们家没人，就我们俩！”
二丫道“这下儿你三姐逃不过这顿打了。你就不会帮你姐说点儿好话？”
“我能顶什么用呀！在家最小的！”
“你还是男的呢！这点儿勇气都没有！”小曼嘟囔着。“我看出来了，你们家呀就是珍姐说话最有分量！她要是不生气了就没事儿了！”
二丫眨着眼“要不这样儿，把你大姐叫我们家来，就说我大哥回来了！”
贵德脸上一喜，刚要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这不行吧！我大姐走了，我三姐不就更没人管了！到时候，我妈还不是还拿皮带抡呀！”
“你妈真够狠的！皮带抡，就不怕把玲姐打坏了呀！”小曼有些埋怨。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妈不也是那样儿打我二哥呀！”二丫说。
小曼急了“快说。怎么办呢？”
贵德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我三姐就是和他们认识，也没犯法，不然就不会放出来了！所以，我想着我妈也不会死乞白赖的打我三姐！只是我那炖肉吃不上了！”
“真馋！”二丫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小曼说。
“只能随机应变了！”二丫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她望着贵德“这样儿，你妈他们回来，我就躲在你们家院儿外，一有情况我们就找人！找人来劝！”
“我还以为冲进去呢！”小曼的话。
三个人笑了。
贵德对她们说“我先走，买黄酱去了！”
341、
桂玲把活好的面摊在案板上，擀着面条儿。她用刀一点儿一点的切着，刚才还是一整张的像个薄的大饼似的样子，此刻变成了一条条儿均匀不粗不细的面条儿。
煤球炉上的铁壶嗤嗤的冒着气儿，水早已经开了。
桂玲看着闹钟“妈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贵德答着话“谁知道呢？”贵德又说“三姐，你知道二丫他大哥的疤类多大吗”
桂玲看着贵德“不知道！”
“这么大！”贵德比划着。“真的挺明显的！”
桂玲不以为然的样子“没事儿！大姐心里有准备！”
342、
“哟！你上哪儿呀？”马曼红迎住了在快步走着的志国。
“今儿不是礼拜天嘛！我想上趟街！”志国回答着。他看着马曼红问“你有空吗？能不能一起去？”
马曼红笑着“可以呀！我也想买点儿东西呢！”
马曼红端详着志国“瞧你的眼睛红红的！没睡好吧？”
志国笑了笑，没回答。
志国其实是没有什么可买的，他想和马曼红到街上逛逛儿，总比在营房待着要强。
他带着马曼红这儿看看，那儿望望，因为是便装也就可以随便一些。
他们来到新华书店，志国总算买了本二歌曲集，马曼红买了本儿《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志国看着马曼红“你也喜欢看这本书？”
马曼红点着头“我同情冬妮娅！”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怕人家给你扣上小资产阶级思想的帽子呀！”
“我这不是跟你说嘛！再说，我就是同情她，为她和保尔感到悲伤！”马曼红的黑眼珠显得更加明亮！
志国凑到她的耳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他们就是一个悲剧！”
马曼红笑着“伪君子！”
志国一把抓住她“你敢这么说我！”
马曼红挣脱开，向前跑着，还回着头儿说”活该，就这么说你！”
志国在后面追，“看我追上你再教训你！”
“哎哟！”马曼红摔倒了，志国急忙把她搀起来“疼吗？”
马曼红痛苦的样子“疼，这次脚真的崴了！”
志国蹲下来“我背你！”
马曼红抓着志国的胳臂“这不是在营房，万一让人家看见影响会不好的！”
志国瞅着马曼红“敢情你也有怕的时候！我在你们大院儿你都不怕！”
马曼红明白了“你坏！”
马曼红抬手就要捶打志国，但她的手还抓着志国的胳臂，志国顺势就把她的手按住了。
马曼红看着志国，黑黑的眼珠好像不动了，志国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那份严肃和胆怯，而是充满深情。
343、
煤球炉上的铁壶冒着腾腾的热气。
李凤芝轻轻地推开桂玲家的门，说“水开了！”
桂玲站起迎了过去“哦！谢谢您！”
贵德叨叨着“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桂玲把壶提起，正准备封火。院外儿是李凤芝和姚淑琴打招呼的声音。
随着声音，赵有发、姚淑琴和桂珍一齐进了院子。
桂玲赶紧跑进了屋。
贵德看着跟着桂玲进了屋子的爸爸妈妈和大姐，低声的只叫了一声“妈！”
桂珍掀开门帘儿，冲着桂玲“哎！知道藏了！”
桂玲坐在炕上，不敢正视大姐的目光。
贵德拿着搓板儿进了里屋，递给桂珍。
桂珍看了看，“噗嗤”笑了。
桂玲抬头看着桂珍，桂珍的表情没有了笑容，板着脸。
桂珍声色俱厉的问“你说吧！究竟那天是怎么回事儿？”
桂玲声音很低的“你们不是都问警察了嘛！”
“我让你再说一遍！”桂珍显得很严厉。
“就是那天我和翠兰吵架，那个叫二秃子的就给我劝架，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就把我们全带到派出所了！然后就问我和他们什么关系，有没有和他们一块儿偷木头。我说原来认识，现在不怎么来往了，也没跟他们偷木头。最后，警察让我写检查，就把我放了！”
“就这些？”
“就这些呀！不信你们去问呢！“桂玲大声的说，然后像是在嘟囔“我可是冤枉的！”
姚淑琴进到里屋，桂玲站了起来，就要往搓板儿上跪，桂珍一把拉住了她！
突然，桂珍把桂玲拉到了怀里，哭了起来“你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呀！我的妹妹呀！”
桂玲看见大姐哭了，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就是哀伤，她趴在大姐的怀里哭了，哭的很悲伤。“大姐，我是想学好的！好多错儿我都改了呀！”
桂珍哭着说”全赖我！没有你和翠兰吵架，你也不会见到他们，也就没这事儿了！是大姐不好，是大姐托累了你！”
桂玲的哭声儿更大了。
姚淑琴的眼里也是噙着泪水。
贵德跑到里屋抱着两个姐姐也哭了起来。
赵有发进来劝着“事儿已经出了。哭还有什么用？都别哭了！”
姚淑琴也劝，她拉起了贵德“不是吃面条儿嘛！做水去！”
贵德抹着眼泪出去了。
桂珍也扶起了桂玲，“别哭了！再想想别的办法！”
桂玲抽泣着看着桂珍，她没听明白桂珍的话是什么意思？
桂珍说道“我和妈找了你们老师，体校的事儿不容易解决了，入红卫兵的事儿好像也不好批，她好像也挺同情你，但她有点儿为难，只是说尽量争取。最后说，也让你别背包袱，该好好上学还好好上学，她说尽量给你减少负面的影响！”
桂玲听懂了桂珍的话，看着桂珍带有歉意和悲伤地脸，为大姐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坚定的说“这些我都不需要，因为这些根本就不属于我！我不就是这个命嘛！我想了，我就去插队！你和妈放心，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我就是想学好！”
桂珍有些激动“这就对了！毛主席不是说嘛，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他们越是找咱们的毛病，咱越是努力不给他们机会！”
姚淑琴道“你要是这么想，妈也放心了！我这一路还寻思着怕你背上包袱，破罐子破摔呢！”
桂珍再次嘱咐和安慰桂玲“千万别破罐子破摔！这样儿你就毁了你自己！”
“放心吧，大姐！我不会的，我又没犯错儿，凭什么呀？”桂玲表着态。
姚淑琴心里舒坦点儿了，“那就洗洗脸吃饭吧！”说完走出了里屋。
桂玲凑到桂珍的耳边。声音很小的“大华子脸上的疤类有这么大呢！”她比划得比贵德长了那么一点点。
桂珍很镇定的说“没事儿！就看他的心了！你说，他的心。。。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大姐，我不小了，什么不懂呀！他的心里有你，没别人！”
桂珍望着桂玲，还想说什么。外屋是姚淑琴的催叫“出来吧，面煮好了，要不就该坨了！
桂珍只得拉着桂玲站起来了。
344、
桂玲回家的消息比她逮起来的消息传的还快，成为了这条儿胡同儿里的人聊天儿的话题。
大华子家。一家人围着在吃饭。
张二妈对大华子说“我其实早就感觉着没有桂玲什么事儿！她就是和翠兰拌嘴动了手，那个二秃子拉架，误打误撞的就也给弄了进去！没她和翠兰打架兴许就没这事儿了！”
“那就是说桂玲是冤枉的？这怎么能随便抓人呢？”大华子问。
“她不是以前不学好嘛！在派出所有登记的！人家警察还不做个甄别！”二流子说。
大华子低着头吃饭，没说话。
二丫道“这下，她考体校的事儿，入红卫兵的事儿估计就全吹了。”
张二妈跟着话儿“估摸着是这样儿！这丫头命苦呀！上一回没考上，这回又赶上这么一出！哪儿跟哪儿呀！”
二丫乐了“这下儿，贵德惨了，吃不上炖肉了！他妈答应只要他三姐的事儿成了，就吃炖肉呢！这下儿他眼馋了！”
“瞧你说的！”张二妈笑了“不就是炖锅肉嘛！有的是机会补上，不成哪天你叫他上咱们家吃来！我炖点儿肉！”
“您要炖肉为哪一出呀？”二流子问
“为你大哥上大学呀！”
“哈哈”众人笑！
大华子没有笑的那么厉害，只是嘴角抿着笑。
二丫看出他的心事儿，就问道“今天你还躲呀？”
大华子一愣，看着二丫。
二丫接着说“我猜桂珍大姐一定还得来咱们家！昨天她是着急桂玲，桂玲没事儿了，她就该找你了！”
张二妈和二流子同意的目光看着大华子。
二流子看大华子还不说话，有些急迫的说“还不如直接面对呢！早晚不还得见面嘛！你老躲着还以为蒙人家呢！”
大华子道“我就觉得对不起桂珍！”
“这是哪儿的话呀！你躲着才是对不起人家！你就这样儿，让她看呗！看上了，她不嫌弃你，你们就接着交往，看不上眼，你也就没了这个念想儿！”二流子机关枪似的说。
“我觉得他们家会有想法！”大华子还是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儿。
“你找的是桂珍大姐，又不是她们家！你俩儿对上眼儿了，她们家能怎么样！”这话是二丫说的。
“好吧！待会儿你去叫一下她，就说我回来了！”大华子接受了他们的主张。
“不用叫，说不定一会儿她就来了！桂珍大姐对你是真的，翠兰大姐是有目的的！”二丫快言快语的说。
二华子看着二丫，夸赞着“行啊你！”
二丫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