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301、
月亮挥着手，她可以睡觉去了。太阳已经跃跃欲试的冲了上来。
桂珍走出了院子。
卫新还在倚着墙角一步一步的挪动着，看着他的背影，桂珍刚要打招呼，嘴又合上了。同样是腿不能动的那个人的影子突然浮现在桂珍的心头儿。
桂珍刚出胡同口儿，刚拐过弯儿，那个人真实的身影闪现在她的面前。
“春华！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大华子挪动了一下脚步，桂珍赶紧过去搀着他。
大华子道“我不是在等你嘛！来晚了，你又该走了！”
“这么远，我就得走的早呀！要不就该迟到了！”桂珍把大华子扶好，问“你脸上的伤能受风吗？”
“还有两天就该拆纱布了！没事儿了！我也能慢慢地走路，能锻炼了！”
“那，那你就慢慢儿锻炼吧！大夫不是说过，坚持锻炼好的就快！不然肌肉就该萎缩了！”
“看，我不是也有拐嘛！”
看着大华子脸上还缠着纱布，腿使劲的撑着的这个样子，桂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在搅合着。他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帮助，还是我吗？
大华子的眼睛虽然被纱布覆盖着，但他还是能看见桂珍的样子。他折腾了一夜，就是想给桂珍说些什么，可真的两个人在一起了，这话又从什么地方儿说呢！
沉默的背后要么是爆发，要么还是沉默！
大华子拉着桂珍的手“我知道你生气了！这么多天我也没有机会向你解释，我的心里边儿只有你赵桂珍！我是在为你而生活！”
桂珍用手抚摸着大华子的手。片刻，她挣脱了他的手，“你这话太大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什么？你说你没有吸引力！”大华子的声音有些大。
“你小点儿声儿，人家还都没起呢！”桂珍提醒着。
“既然你也是这样看我，那我还怎么说！”大华子有些语塞。
桂珍看着大华子有些生气的样子，劝慰着说“你还是抓紧填表吧。今儿晚上我还回来呢！还有政委也来吃晚饭，你和你妈都要来的。政委点名儿要看你呀！”
大华子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儿“嗯！”
桂珍接着说“如果你能见到翠兰，顺便告诉她，到时一起来！”
大华子默默地低下了头，没说话。
桂珍还要说什么，赵有发拿着油饼儿，喊着桂珍的名字，走了过来。
“哟！大华子也在呀！快！趁热儿吃了！”赵有发把油饼儿递给了大华子。
大华子起初不接，桂珍劝着，大华子只得接过了油饼儿。
桂珍对大华子说“好好填表，别填错了，晚上见！”说完就转身儿走了。
大华子苦闷的看着桂珍的背影儿。
302、
志国和马曼红一边儿走着，一边儿说着话。
志国道“你可真会装啊！我还真以为你脚崴了呢！”
马曼红很得意的“看来你还算及格！毕竟背着我走了那么远，在外前走，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就像你说的这是部队，多少还要有点儿隐晦！”
“你呀是在你们大院儿习惯了。还不错，还知道隐晦！”
志国的话说完，马曼红望了一眼志国，眉毛轻轻地一挑，嘴含着笑意。
志国没有完全在意，听马曼红不说话了，扭头儿看了一眼她。
马曼红问“哎！你妈给你的来信收到了？”
志国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妈的来信我都收着了！怎么你的没收到呢？”马曼红眨眨眼，接着说“哎！上次小崔不是拿着一沓子信，里面不就有你妈的来信嘛！”
志国的脸有些泛红，“是！我妈的信收着了！”志国看马曼红还在看着他，说“我给我舅舅的信还没收到！”
马曼红不再叮问，“可能你舅舅的信写的晚，不像我妈，今儿刚收到，恨不得今儿就回信！赶上拍电报的了！”
志国舒了口气，他指着操场那边儿的一面彩旗“看到那面粉色的吗？”
马曼红点着头“看到了！”
“看咱俩谁能最先跑到哪儿！”
“不过你得让我几米，你毕竟是男的！如果我先跑到，你还背我算是奖励！”马曼红笑着。
“成！”志国答道。
“开始了！”马曼红最先跑了过去，回头说“你可以追了！”
“好嘞！”志国撒丫子就追。
马曼红跑，志国追。
马曼红的脸红扑扑的，志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离那面粉色的旗子还差几步，志国追上了就要跑到终点的马曼红。
马曼红一拉志国，就把志国甩到了后面。
马曼红笑着，跳着“还是我第一！”
志国沮丧的“你讹叫！”
马曼红喘着气扑到志国的怀里，“你背我！”
志国不同意“不能算！”
马曼红抓弄着志国的衣服“就算！就算！”忽然，一个趔趄，志国一把抓住了就要倒地的马曼红。马曼红顺势就扑到了志国的怀里。
俩人儿的眼睛对视着，对视着。本来就已经跳动很快的心脏跳的更快了！
303、
二华子扶着大华子回到了屋里。
二华子埋怨着大哥“你瞅你！起得那么早也没说句正经儿的！你说你这么窝囊多憋屈自己呀！”
张二妈捧着水杯子送到大华子的面前“就是，别再伤着身子！”
二丫有些激动的说“桂珍大姐的心里一定也是苦苦的！你还是不说清楚，她不是更难受嘛！”
张二妈望着坐下来喝着水的大华子“你和桂珍的事儿啊，妈早就知道了！你也没想想妈是干什么的！妈是过来的人！一看还不明白嘛！桂珍这丫头打小儿就懂事儿，就要强。你妈不在的时候她偷偷地照顾你，我都知道！我那个时候不也没办法嘛！”张二妈的眼泪掉了出来。
二丫赶紧给张二妈擦掉脸上的眼泪，嗔怪着“妈！说那个干嘛！还是说大哥的事儿吧！”
张二妈不想伤心的事儿了。“就是！不说那个了！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大华子还在考虑，还在想。
二丫急了“急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大华子把手中的杯子一放，大声的说“你们想的都不对！你们知道我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儿？我的腿将来是什么样儿？我总不能让桂珍看我这大疤类吧！跟着一个瘸子吧！”
屋里的人一时全震惊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华子的问话。
沉默了一会儿，二华子说“那你就安心填表吧！别把上学的事儿再耽误了！旁儿的事儿你还是慢慢再说吧！”说完，二华子上学去了。
“对！这事儿大！先填表，给学校交了去，真的别耽误了！”张二妈也劝着。
“不过，我没看出来桂珍大姐有什么想法！她应该知道你会留下疤类的，可她从来没问过。始终在关心着你，这些呀，连我们小孩儿都看出来了，你就没有感觉吗？”二丫冲着大华子说。
“桂珍这里好像问题不大！”大华子随声说道。“他们家就不好说了！”
“他们家呀！”二丫接着话“桂玲，贵德包括桂平，可能问题都不大！就是她爸和她妈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呀就别为这事儿再寻思了！淑琴两口子还真得不知道同不同意！”
“万一你没有疤类呢，万一你的腿全好了呢！”二丫问着大华子。
“那还用说呀！”张二妈道。
“我是在问我大哥，那时候儿你选择谁？”二丫不想听张二妈的话，只想听到大哥的话。
“当然是桂珍了！”
“那不就得了！我看，桂珍大姐不是庸俗的人，她是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脸！你就应该直截了当的问她，不应该再躲躲藏藏的！这样儿下去对你们谁都是一种折磨！”二丫的话显得犀利！
“我就是觉得我对不起她！”大华子低着头还是陷入了痛苦中。
张二妈道“再说没两天了，不就能知道了嘛！还是先把上学的事儿砸瓷实了！今晚桂珍不还回来嘛！把表儿交给她，让她交个学校，这事儿不就踏实了嘛！”
大华子点了点头。
张二妈又问“哎！你们政委不是还来吗？说是去桂珍家吃饭呢！这回，有发有的干了，该忙活了！”
“桂珍让您也去呢！”大华子说。
“我也去？”
“嗯！我和您一块儿去！”大华子补充着说“她也让翠兰一起去！”
“翠兰？”二丫的眼睛瞪的挺大。“凭这点，我就觉得桂珍大姐有度量！值得我佩服！”
张二妈看着二丫。
二丫接着说“您想啊！桂珍大姐知道翠兰姐的想法，她不是也追着大哥嘛！她能主动地约上翠兰姐一起吃饭，还上他们家吃饭，您说这得有多大的气量啊！”
“要说这翠兰也挺喜欢你大哥的，也挺照顾你大哥的！人嘛！有冲劲儿，能干！也挺好的！”
“她是有目的！她就是想依着我大哥离不开她这个理由多在BJ待些日子，或者。。。她就不想回去！”
大华子抬头注视着二丫。妹妹这么小的年纪把事儿看得这么明白。
二丫知道大哥已经同意了她的话，她也是注视着大华子。
张二妈恍然大悟的“她这个心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大哥，窗户纸捅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上学去了！”二丫说完也走了。
张二妈看着又痛苦，又犹豫的大华子，安慰着“歇歇就把表儿填了吧！”
304、
政委来了。来到了胡同儿里，来到了桂珍家的小院儿里。
众人热情的把政委接到了屋里。
桂珍问“这么小胡同儿的您怎么也能找着呀？没让我们接您去呢？”
“不用接，这边儿我熟悉。当初，我是军宣队的就住在体委那边的跳伞塔里。”政委笑着说。“待了快一年呢！后来就去了东北！”
政委看着屋里，“还是这个样儿，都是这种小房子！”
姚淑琴道“南城就这样儿！小胡同儿曲里拐弯儿的，不像北城胡同儿还挺宽敞的。”
政委看着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继续笑着说“嗯！很丰盛呀！”他冲着桂珍“这都是你爸爸的手艺？色香味俱佳！”
桂珍道“瞧您夸的，我爸都合不拢嘴儿了！我爸原来学的就是厨子！”
赵有发憨厚的笑“扔了好多年了！”
“嗨！这年月想不扔也没办法！”政委感慨着。
桂玲递过来一条新毛巾，“您擦擦手吧！”
政委接过来擦了擦手。
桂珍介绍“这是我的二妹妹，叫桂玲，也快初中毕业了！”
政委看了一眼桂玲，擦擦手把毛巾又交还给了桂玲。
“我大妹妹叫桂平！在通县插队呢。”桂珍接着道。
“不是还有个弟弟嘛！”政委问桂珍。
桂珍喊贵德进屋，对政委说道“这就是我弟弟，叫贵德！”
贵德道“叔叔好！”
政委答应着“贵德！”他又冲着赵有发“生了三女儿，再添个小子，不就得了嘛！”
众人全笑了！
屋里正招呼着政委坐下，屋外传来张二妈的声音“是政委到了吧！”
说着话儿，张二妈进了屋儿。她的身后是翠兰扶着的大华子。
“快来！快来！”姚淑琴招呼着他们进来。
政委望着还缠着纱布的大华子，关切的问“怎么还没拆呢？”
大华子说道“照医生说的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就能拆了！”
政委道“一定是感染了！不然早就可以拆了！”他冲着翠兰“还是照顾的不好，让他感染了！”
翠兰红着脸没说话。
姚淑琴解释着“天热，爱出个汗！”
张二妈顺着说“是呀！天儿本来也热，他呢还爱哭！这汗和眼泪呀就搅合到一块儿了！”
“所以，你也就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案了！”政委说。
姚淑琴招呼着“看，这人都到齐了，赶快动筷子吧，不然菜可就凉了！”
众人坐下。桂玲和贵德躲在了院子里。
政委问“哎！你妹妹和你弟弟呢？”
“地儿坐不下，他们先吃了！”桂珍回答着。
政委看看桌上没动过的菜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赵有发拿过酒杯，倒上酒。“来！我陪您喝一口儿！”
政委高兴地“嗯！这么好的菜得喝一口儿！哎！我可是酒量不行的，这个你闺女他们可全知道！”
“我爸呀，还不如您呢！就一口下去，脸就红了！”桂珍说。
“是嘛！那最好！”政委还是那么高兴。
305、
煤球炉上的大铁壶已经“嗤嗤”的冒着热气。
站在院儿里的贵德闻着屋里传出来的菜香味儿不由自主的吧唧了一下嘴儿。
桂玲冲他笑着说“饿了还是馋了？”
“都有！”
“活该！谁让你不点补点儿！我反正是吃了一牙儿饼呢！”
“算了吧！你瞧你肚子不也是叽里咕噜的叫嘛！”
桂玲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肚子，情不自禁的和贵德一起笑了。
桂玲说“我带你找点儿吃的去！”
“去哪儿？”
“小曼他们家啊！”
“那走啊！”
“等会儿水就开了！”桂玲一看炉子上的大铁壶已经散发了蒸汽，“水开了，我灌上暖壶！”
贵德说“暖壶已经满了！”
“等我把火封上！”桂玲把铁壶提了下来，把炉盖儿盖上，又把铁壶放到炉子上。
招呼着贵德“走！”就和贵德出了院子。
306、
“这酒不错，就是太辣了！”政委道。
“知道您不怎么喝酒，我就让我爸到街上大酒缸打了点儿散酒！”桂珍说。
“大酒缸？不就是那种酒铺嘛！”政委问着。
“是，就是酒铺。”姚淑琴接道。
“那地方儿好啊！几个人凑到一块儿，二三两酒一摆，一小碟儿花生米，要不再来个鸡蛋，挺滋润的！”政委有些感慨。
“那鸡蛋是爆嫣儿的。”赵有发道。“全是些拉排子车的，要不就是剃头的，反正不是做固定事儿的。”
“是，固定工作的人家也没时间呢！”
“政委，您吃这丸子啊，我爸做的这丸子啊可费劲了！”桂珍为政委夹了一个丸子放到政委的小盘儿里。
政委尝了一口，夸赞道“不错！真香！”他转向身边的赵有发“是不是太麻烦了？还得炸，还得炖！”
“麻烦也不麻烦，就是费火！得小火儿?！”赵有发回答着。
“什么时候总能吃上这个，这生活条件就算改变了！来，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喝一口儿！”
政委和赵有发碰了碰杯！
307、
桂玲和贵德进了孙寡妇的屋里。那张大一点儿的方桌此刻已挪到了贵德他们家里。
孙寡妇、史大舅还有小曼围坐在炕上，炕上是贵德他们家吃饭的小长方桌儿。
孙寡妇一看他们来了就明白了“家里没地儿了吧！”
史大舅招呼着“来，坐这儿！”
小曼下地给桂玲和贵德递上了筷子和碗。
“吃个馒头吧！”小曼说。
贵德一眼看见了桌上的红烧丸子。他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还冒着热气儿的丸子！
史大舅看了看贵德，用筷子夹起一个丸子递给了贵德，又夹起了一个递给了桂玲。
桂玲望着碗里已经不多的丸子，就把丸子夹给了小曼。“我吃个菜吧！”
桂玲夹了一口西红柿放到了碗里。
308、
桂珍的家里还是充满了热气。
政委的脸红了。他笑着说“你们这个闺女真有出息。不是我当面夸她，就是背地里我也是这样儿说。岁数不大就入了党，年年都是先进。总是那么的有股子朝气！为了张春华上学的事儿从兵团开始，一直闹到了学校，连学校的大字报也敢贴！这下儿你可是出了名儿，影响可是够大的！给学校留下的印象也是很深的！”
赵有发和姚淑琴瞪大了眼睛，看看桂珍，又看看政委。
政委看见他们紧张的神色，继续说道“文字犀利，语言酣畅，摆事实讲道理，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材料！好印象啊！”
赵有发和姚淑琴紧张的面孔平静了下来。
政委还在说“你这张大字报的确打动了学校，促成了这件事儿能及早的解决。要不还得费劲的解释，做工作，会拖一段时间！”
翠兰为政委夹了一口菜，问“那就是说没有这个大字报，张春华上大学的事儿就吹了！”
“不是这个意思！大字报只是起到了加快的作用，学校不同意，我们兵团也是不答应的。我们另有准备。反正，大字报的确起了作用，你桂珍是出了力的，你张春华是不能忘记的！”政委说。
“不会！我会把桂珍永远记住的！”大华子说。
桂珍道“这事儿就别提了！您还是吃菜吧！”
“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现在也是众矢之的！学校可盯上了你！”
“盯上我什么？”桂珍问。
赵有发和姚淑琴的神情再次紧张了起来。
“当然是你给学校留下了一个好印象，知道你们系里有你赵桂珍这么一个从东北兵团来的同学。说不好啊你还真的是回不了东北！兴许就留在了学校！”
政委的话震动着桌上所有的人，所有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政委觉得失言，赶紧岔开了话题“张春华，你可要知道你这个名额是怎么来的。当然你最后的表现证明了你的努力。这里面也确实有来自于组织，来自于你的战友，包括你的家人。所以，你要珍惜这个机会！怎么方案选择好了？”
“我目前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案，在家自学，然后看情况再去学校学习参加考试！”
大华子回答着。
“好！有桂珍帮助你，你一定会取得好的成绩！为你们学习进步，将来。。。”
桂珍赶紧看了一眼政委，政委会意“将来取得更大的发展机会，我喝了这杯！”他举着杯对赵有发说“您也陪陪？”
赵有发的杯子也举了起来，俩人将杯中的酒全干了。
309、
“哎！你怎么不吃了？吃饱了吗？”孙寡妇对贵德说。
贵德接着道“我先吃一半儿，后一半儿留着回家吃。回家吃折箩！”
“这小子！”史大舅用筷子敲了一下贵德的头。
“我这个弟弟呀，就是馋！”桂玲笑着说。
“宝贝儿疙瘩嘛！上头儿又都是姐姐！姐姐疼弟弟天经地义呀！将来的姐夫也比哥哥疼弟弟！”孙寡妇乐着。
“我将来得有三个姐夫呢！”贵德高兴的说。
“你还想有几个呀！那么多人疼你还不够啊！你也别忘了，你将来娶媳妇儿，你媳妇儿大姑子也多呢！大姑子多这媳妇儿可要受气，到时候你能给你媳妇儿撑腰吗？”孙寡妇说。
“我姐姐才不欺负我媳妇儿呢！尤其是我三姐！是不是呀三姐！”贵德像孩子似得搂着桂玲的脖子。
“看你媳妇儿什么样儿了！”桂玲道。
“他能取上媳妇儿还两说着呢！”小曼道。
“怎么说话呢你！”孙寡妇申斥着小曼。
“本来嘛！现在就这么多女孩子围着他，将来不是会更多嘛！他还不看花了眼！”
小曼的嘴一撅一撅的说。
众人都笑了。
孙寡妇看着桂玲“你怎么吃这么少呀？再吃点儿呀！”
桂玲道“不啦！我有事儿得先走，待会儿你跟妈说一声儿！”
310、
桂玲走出小曼的家，来到了茅房那边儿的树下。
她看见了站在自行车边儿上的二秃子，旁边儿是扶着拐的卫新。
桂玲走到跟前儿一看是松哥的自行车。
“玲姐，松哥让你带这位大哥去，我就不去了！”
“嗯”桂玲点了点头儿。
二秃子帮着把卫新扶到车上，桂玲骑上车走了。
二秃子也走了。
311、
二秃子进了饭馆儿，看见三彪子等围在桌子边儿上还吃着。
“都搓了？怎么也得留口儿汤儿吧！”二秃子走进饭馆儿，就是上次松哥请饭的那个饭馆儿。
三彪子抬着头“谁知道你还来呀！你也没说！”
董老二道“以为你不来了呢！要不给你要一个菜？”
“不用了！都******没钱！”二秃子抓过三彪子手中的筷子“别吃了！没完没了了！”他把三彪子的碗端到嘴里吃着三彪子的剩饭。
二秃子吃了几口“我跟你们说啊，这回呀松哥说玩把大的！一百块钱一局！点名儿要我和你去！”他指了指董老二。
“我去！那么大的屉！玩什么呢？”
“拉耗子呀！不玩儿趴三家儿！”
“那干嘛去那么****着上是吗？”
“对呀！万一松哥的手气背了呢！得有人换呀！”二秃子狼吞虎咽的吃着，又对三彪子等人说“到时候儿，准备好了家伙儿，提前都预备着！”
董老二问“说的这么热闹，还不知道哪天呢？”
“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听松哥的信儿！”二秃子抹着嘴说着。
312、
桂玲骑着车就往霞姐家去。
卫新问“你们家够热闹的，来了那么多人！”
“我大姐他们政委。”
“我看张二妈也来了！”
“是呀！他们家大华子不是和我大姐一个兵团嘛！”
“那女的是谁呀！我看见她老是在大华子他们家，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她呀！早晚我得收拾她！”桂玲没回答，只是恨恨的说。
“怎么了？她招着你了？”
“她倒没招着我，招着我大姐了！”
“哦！我知道了，她在跟你大姐抢大华子呢！是不是？”
桂玲还是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桂玲问“你们老家是不是在HB？出棉花儿的地方儿！”
“是呀！怎么了？”
“我们同学的老家也在那儿！是叫什么张家庄！”
“对呀！哪个大队的？知道吗？”
“好像叫杨庄儿！”
“真******巧了！”卫新一拍大腿，差点儿掉了下来。“我们老家就是杨庄儿！我现在就应该回那儿！”
“那你想回去呀？”
“我才不想回去呢！这不还没找人家张二妈嘛！”
“我再给你一条路，我们同学她大舅就是你们大队的支部书记，她二舅是公社革委会的！”
“行啊！你说吧。我兜儿里还有几十块钱呢！我先给你，你给人家买点儿东西或者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卫新说着就要掏。
“做好了，别摔着！等我问完了再告诉您！”
“桂玲真能干！想不到我的事儿指望你这么一个丫头片子了！”卫新满脸喜悦的说着。
313、
政委吃完了饭，说了一会话儿离开了桂珍的家。
众人把政委送到了胡同口儿。
政委说道“想不到你们两家这么近，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发小儿呀！”他凑到桂珍的身边儿，小声的“青梅竹马啊！”说完哈哈的笑了。
政委对着翠兰说“明天上午我在旅馆等你，我们好好聊聊。地址刚才已经给你了”
翠兰点头答应着。翠兰的样子完全变了样儿，就像一头训好的小鹿似的！
政委冲着众人打着招呼。然后挥着手就转身走了。
张二妈跟姚淑琴说着话。
赵有发一个人先进了胡同儿。
大华子对桂珍说“来我家坐会儿？”
桂珍答道“我先回去收拾。屋里那么乱！”
翠兰接道“我和你一块儿收拾吧！”
“不用了！你送春华回家吧！”
张二妈说“我扶他进去，你去吧！”
“就是，两个人收拾不是还快点儿嘛！”翠兰拉着桂珍进了胡同儿。
大华子心里有一种以前在兵团曾经有过的滋味儿！他想念着从前，那时桂珍和翠兰的关系多好呀！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儿？他拍了一下腿。心里说“我这个腿呀！”
314、
桂玲骑车带着卫新到了霞姐的家里。
松哥他们都在。松哥递给一颗烟给了卫新，为他点上。
关切的问“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走路费劲！”卫新抽着烟回答。
“伤筋动骨还得一白天呢！早着呢，慢慢养着吧！哪儿也不用去了！”桂玲说道。
“那敢情是好！我是宁可这样儿，也不愿意再受那个洋罪！”
“不想回派出所了？”大鹏问。
卫新点了点头儿“嗯！不想去！吃的那个窝头儿就******那么点儿！”卫新比划着。
“那你也得回老家呀！”大鹏接着说。
“老家！”卫新想了想，看了看桂玲，没说话，只是抽了口烟。
“你这次回趟儿老家，还是得做点儿买卖呀！”大鹏说。
“还淘奔鸡蛋？”卫新抬眼看着大鹏。
“弄那个能挣几个钱？”
“那做什么？我们那儿也不长什么庄稼，倒是出棉花，棉花有名！”
松哥抽着烟，看着卫新，“这次咱不折腾土特产。还做木头！”
“还搞木头！成呀！木头好卖着呢！”卫新大声地说。
“那也别太便宜了，要不就该露了！”还是大鹏的声音。
“那你这两天儿走一趟！等你再回来咱们就招呼！动作还得快！”松哥道。
松哥从兜儿里掏出钱，递给卫新“我这儿还有二十块钱，你先拿着买买车票什么的。”
卫新推开松哥的手“钱我还有呢！”
“拿着吧！”松哥接着说，
卫新没多想把钱踹在了自己的兜儿里。
松哥提醒着“快去快回！要不派出所那儿还盯着你！”
“知道了！我明儿就走！后天回来！”
“如果派出所要是问你就说回老家看看把你妈的骨灰带回去！”松哥说。
“成！”卫新紧着抽了两口烟，把烟头一扔，对桂玲说“咱们回去？”
松哥道“我送你。省的她还得回来送车！”
松哥对桂玲说“你也早点儿回去！”扶着卫新出了屋。
大鹏送着他们。
桂玲问着霞姐“还折腾木头啊？”
“他们的事儿咱管不了，也别打听！男人能挣钱，女人就舒坦了！”霞姐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315、
卫新坐在松哥的车上，和松哥说着话儿。“我看这桂玲真怕你！她瞅你的眼神儿就像耗子见着猫似的！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
松哥没回答卫新的问，倒是说“快去快回，要不东西待的时间一长就该出事儿了！”
“得手了？”卫新问
松哥还是没回答，表情显得很严峻。
桂玲从霞姐家出来刚拐过弯儿，看见了二秃子一帮子人。
“玲姐，这是回家呀！松哥在吗？”
“他不在，一会儿就回来！霞姐他们两口子都在呢！”
桂玲说完话就走了。
三彪子道“嘿！还真******学好了！”
“呸！你还找松哥骂呀！咱的事儿松哥不让她知道！”二秃子说着三彪子。
316、
桂玲溜溜达达的进了胡同，朝大华子他们家的院子望了望。不知怎么的，桂玲进了院子。她看到大华子住的屋里亮着灯，还有人在说话。她隐约听到了是翠兰的声音。她趴在窗户根儿底下，听着里边儿的话。
“政委明天找我，一定是让我回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是翠兰的声音。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你先回去，然后咱们再合计着想想办法！桂珍没走，你去找找桂珍，听听她有什么好主意？”大华子的答话。
“找她干什么！她巴不得让我早点儿回去呢！”
桂玲听到这儿，气得脸红红的。
屋里的翠兰见大华子有些生气的样子，扭扭捏捏的凑到大华子的身边儿，低着头“这事儿呀只有你有办法！”
大华子头一抬“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不让你回去，你就回不去了吗？”
“能啊！只要你说句话，政委会考虑的！”
“我说什么？”
“你就说你离不开我呀！你是咱们那儿的英雄，这个面子政委会给的！”
“你！”大华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能答应吗？
翠兰见大华子这个样儿，语气和缓的“要不，你就说你还需要我照顾，再让我多待一些日子，这总行吧！”
窗根儿底下的桂玲这个气呀！她的脸涨得更红了。
二丫从她的屋里出来，看见窗根儿底下好像有人，“谁？”
桂玲站起来，向二丫摆了摆手儿，“嘘！”
屋里的翠兰听到了二丫的喊话，忙从屋里出来，看到了站着的桂玲和二丫。
桂玲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翠兰。翠兰没敢直视这目光，也没说话就回到了屋里。
二丫把桂玲拽到了胡同儿里。
桂玲气愤的说“这****养的！”
二丫道“其实我大哥喜欢的是你大姐！”
桂玲像是再问的看着二丫。
“我说的是真的！毛主席保证！”
桂玲好像是相信了二丫的话。
“那他干嘛还要见天见的跟这个****在一起呀！”
“她就是不想着回东北！你想呀，你大姐和我大哥都回来了，她不觉得没抓捞儿呀！”
“她这德行就得回去！我要是他们政委，直接就给她买张火车票，直接让她回去！”桂玲有点儿解气的说。
忽然，桂玲像是想起了什么，就问二丫“那你大哥干嘛还这么磨叽呀？干嘛还跟她腻乎呀？”
“没办法！我大哥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为什么？”
“我大哥担心他的腿，还有他脸上会不会留下挺大的疤类！这样儿，不就伤了你大姐嘛！”
桂玲明白了，她对大华子的误解消除了。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那就再等等吧！”
说完就向胡同儿里边儿走。
二丫像是在喊“还有两天就知道了！”
桂玲又转回来，问着二丫“你二哥呢？在没在家？”
“我二哥呀！可惨了！他们总占着屋子，一待就是一晚上。我二哥就到他们同学董老大那儿待着，没地方儿去呀！”
桂玲眨眨眼说“你这样儿，你现在就去董老二他们家里，叫你二哥回来，就说家里有事儿！明白了吗？”
二丫眼睛一亮，说道“明白了”说完就跑出了胡同儿。
317、
桂玲看着二丫跑出了胡同儿，正要转身回家，孙寡妇喊住了她。
桂玲来到孙寡妇面前，孙寡妇把桂玲拉回了自己的家。
小曼伏在桌上写着什么。
“哎！史大舅呢？”桂玲问。
“回去了！他哪能总待在这儿呢！”孙寡妇笑着说。
“志国哥给史大舅打电话了！”小曼停下了笔，对桂玲说。
“你这丫头，嘴真快！”
桂玲大惊失色的看着孙寡妇。“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呀！晚么晌儿你来的时候，不是贵德在嘛，就没跟你说。”孙寡妇连着回答又带着解释。
“他说什么了？”桂玲问。
“没说什么！就是问你收到了信怎么没给他回信呢！是不是不高兴了，还是。。。”
桂玲坐下来，眼神儿有些慌乱，又有些忧伤，没说话。
孙寡妇凑到近前“怎么？不喜欢他了？”
小曼瞪着眼睛也看着桂玲。
屋里的空气好像不动了。
318、
翠兰出了胡同儿。刚一拐弯儿，就撞到了要进胡同儿的卫新，卫新的拐掉在了地上。翠兰道着歉，弯腰儿把拐捡了起来，交到卫新的手里。
卫新埋怨着“走路小点儿心呢！”卫新看了看还在陪着笑脸的翠兰，“哎！这可是第二次了！你不是。。。”
翠兰说“我是张春华的同学，也是赵桂珍的同学，我们是一块儿的！”
“哦！”卫新没说话，只是看着翠兰。
翠兰让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笑了笑就走了。
孙寡妇送桂玲出来，看到了还站在那儿盯着翠兰背影儿的卫新。
桂玲过去扶着卫新进了胡同儿。
319、
桂玲进了里屋，看见桂珍坐着有些发呆的样子，就问“翠兰来了？”
桂珍点点头。忽然又抬了头，迟疑的看着桂玲“你怎么知道的？”
桂玲笑着“我偷听到了她和大华子的谈话！”
“你是怎么偷听的，多不文明呀！”桂珍道。
“我就听了一句！剩下的都是二丫跟我说的！”桂玲解释着。
桂玲凑到桂珍的旁边儿，对着桂珍的耳朵“大华子其实喜欢的是你！你别误会他！”
“谁信呢！他们不是都谈到谈婚论嫁了嘛！”桂珍激动的说。
“不可能，二丫亲口跟我说的，他大哥心里边儿就有你！他是怕他脸上会留下很大的疤类和他的腿！你误会他了！”桂玲一本正经的说，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严肃。
“不会吧！”桂珍还是有些犹豫。“翠兰跟我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还说让我也给我们政委说呢！”
“这孙子，真******找抽！全是她捣的乱！没她就没事儿了！”桂玲这个气呀！
桂珍似乎明白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就是不想再回东北编出的理由？可这理由太自私了！她知道我和春华的关系已经这么多年了！”
桂玲看着桂珍伤心的样子，劝慰道“不还就有两天了吗？他就能拆掉纱布了嘛！”
桂玲又道“那现在就揭了纱布呢！不行吗？”
“就怕还没长好，感染！”桂珍解释着，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很着急！
“那就等两天吧。这么多天都等了，还在乎这两天呀！”桂玲还是劝着桂珍。
桂珍没回答桂玲的话，还是默默地坐在那儿，想着什么！她该怎么办呢？
桂玲打开书包，看了看志国的信还夹在书里，停了一会儿，她把书包合上，也坐到了炕上，想着什么，她该怎么办呢？
